安九鸣一头冷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白鹿歌捏着嗓子,故作矫情地嗔道:“你们几个好不讲理啊,连公子也敢拦!没瞧见公子有病,需要看大夫吗?”
“军中有军医,可给公子诊治。”
“军医能有什么本事啊?整日待在这里头,公子都被闷坏了,若是公子身子出了什么问题,你们担待得起吗?出去转转透透气,对公子也是好事啊,你说是吧公子?”
白鹿歌看向安九鸣,手里的匕首暗暗使了使力。
安九鸣后脊一凉:“是是是,本公子要出去转转,一会儿就回来。”
几个卫兵面面相觑,但见安九鸣态度坚决,脸色又的确不太好,只好放了行。
这城中来往的士兵颇多,想来也是觉得他们不太会出事。
此时,霍麓展亦从军阁中走了出来,与白鹿歌擦肩而过。两人相互颌首致意,眼底微光流转,皆是不动声色。
霍麓展转身上了马车,驶离了军阁。街道上士兵来来往往,偶尔有人会对安九鸣客气地行个礼。白鹿歌冷着脸,押着安九鸣穿过长街。霍麓展的马车已在一家饭馆外停着了,两人遂快步走了进去。
饭馆掌柜抹了抹冷汗,正要上前招呼,白鹿歌就将安九鸣狠狠一推。人咣当一声撞在桌子上,吓得饭馆掌柜又怯怯地退了回去。
白鹿歌上前一把勾住霍麓展的肩膀:“咱们俩这一通配合,真真是天衣无缝,心有灵犀啊。你说呢?”
霍麓展拂开她的手:“说正事。”
安九鸣畏缩地看着两人:“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已经带你出来了,可以放了我了吧?”
“放了你?你作用可大着呢,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放了你?”白鹿歌咬牙切齿道。
“发现了什么?”霍麓展道。
“发现的可多了,先离开这儿再说。可热死我了。”
白鹿歌又将身上的水粉色衣裳脱了下来,又脱下了一件中衣。里面穿着的正是她进军阁时穿的那身男装。
柳言之抱着白鹿歌先前脱下的甲胄跑了上来。
“穿上,走吧!”白鹿歌将甲胄扔给了安九鸣。
“去哪儿?”
“你说呢?”
安九鸣心觉不妙。这情形,就是傻子也知道霍白二人这分明是要把他押送去白家军营里啊!若是自己落到白家人手里,会是什么下场,他自然清楚。
“我不去!放了我,否则我爹绝不会放过你们!滚开,放我出去!”
安九鸣大喊一声就想要冲出饭馆去。但刚一迈腿,柳言之就立刻上前,用剑柄狠狠一敲,将他打晕了。
“你打晕他干什么?你还要把他扛出去吗?”白鹿歌啧道。
“我就是受不了这人,不打他一下心里出不了气。”
霍麓展道:“无妨,直接抬进马车即可。若巡城叛军问起,便说他是中暑晕倒了。”
饭馆掌柜看了看几人,终于壮着胆子上前问道:“几位是军爷吗?”
白鹿歌指了指自己:“我是,这位霍公子是律司。”
“是,是朝廷的人?”掌柜激动道。“太好了,咱们青鸾城什么时候才能解禁啊?这些安氏的叛军封了城,不让我们出去。寻常百姓都闭门不出,只有我们这些做生意的,还得开着门给他们做饭。他们都不给钱的!朝廷什么时候能派兵把他们赶走啊,你们来,是为了把他们赶走是吗?”
其实不是……白鹿歌心想道。若是王城受到攻击,那他们肯定会先回防笙央。放弃掉青鸾城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两害相较取其轻,人人都懂这个道理。所以被这么一问,她竟有些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是的。”
白鹿歌转头看着霍麓展,诧异地发现他的脸色竟然十分坦然。
“朝廷不会弃青鸾城的百姓于不顾,君上派我等来此就是为了尽可能保护青鸾城的百姓不受叛军所伤。若两军最终交战,也希望对城中百姓的影响降到最低。你们能闭门不出是极佳的选择。”
掌柜欣慰地抹了抹泪:“那就好,那就好啊!那就拜托诸位官爷,把咱们这儿的情况赶紧禀报君上。让君上快救救我们吧!”
“放心。”
几人架着安九鸣出了饭馆,幸而来往的士兵们并未理会穿着白家甲胄服制的安九鸣,任由他们将人扔进了马车里,顺顺利利地出了城去。
远远瞧见青鸾城的城门越来越远了,白鹿歌才算松了口气。
“诶,你说你好好的,干嘛要跟那老掌柜说那些?青鸾城怎有王城重要,只怕是真出了事,这儿只能被暂且搁置了。你跟那老掌柜说那些,不是平白给人空盼头么。”
“既便一切以保卫王城为优先,但青鸾城本也不会被放弃。黎明百姓最需要的,就是逆境之中的希望,如此才能稳住民心。”
白鹿歌撇了撇嘴:“脑瓜子好使的人,想的东西果然不同啊。”
说着,她又似想起了什么一般道:“对了,我先前在军营里看见,他们的军营颇大,但是兵卒却少。安九鸣还说了,安敛现在带兵去了王城,这几日里应该就会发起进攻!只是不知他们从什么路线潜入王城。现在王城和宫里必定还有安氏的内应!他们这是要破釜沉舟了。”
霍麓展沉声道:“若如此,要赶紧通知君上,然后派兵阻击才行。”
“把这家伙抓过来真是对的,正好盘问一番。怎么样,现在可以带我去军营找我大哥了吧?”白鹿歌冲着霍麓展得意一笑。
转眼深夜,军营中依旧火光熊熊。身着白衣银甲的士兵们手持长枪,在营地中来回巡逻着,马匹嘶鸣,处处都是一派肃杀紧张之感。
一桶冷水“哗啦”一声泼到了安九鸣的头上,让他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入目就是白鹿歌狂放痛快的笑脸,还有白谛皈凝重的双眼。他试着动了动手脚,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在木柱上,根本动弹不得。
“醒了啊,睡得可好啊?”白鹿歌抱臂轻笑。“知道这是哪儿么?”
安九鸣茫然四顾,看了看周遭士兵们身上的服制,心瞬间沉了下去。
“白家军营?你们想干什么?我都已经帮你们逃出来了,你们还敢抓我,找死!被我爹知道,你们一个都跑不了,都得死!”
“安敛带了多少兵马,从何路入笙央?预计何时进攻,说!”白谛皈质问道。
安九鸣眸光闪烁:“不知道,我爹从不跟我说这些。我什么都不知道。”
白鹿歌挑了挑眉,转头看了看白谛皈。后者轻轻点了点头,她遂大步上前,拔出腰间的匕首二话不说刺进了安九鸣的手背。
“说!”
安九鸣痛得惨叫挣扎,嘴里一个劲儿地唾骂着污.秽不堪的言语。见他如此,白鹿歌复又将刀刃狠狠一拧,只听得骨骼碎裂之声从刀尖传来。
“好好说,还能给你个痛快。你这样的废物,想必也不肯吃多少皮肉之苦吧?你昏过去的时候我可是想了不少折磨人的法子。”
白鹿歌捏住安九鸣的下巴,冷笑道:“若是一样一样试下来,我可不能保证你会变成什么样子。安九鸣,数月前你大闹我们白家,害死我娘的时候,没想过会有这一天吧?”
“白鹿歌……你放开我!你敢伤我,我爹绝对要你的命!这大瀚很快就是我们安氏的了,你等死吧!”
霍麓展道:“君上身边还有镇岚侯坐镇,你们并无机会。你也不必盼着安敛还会来救你,或是我们会留你一命当作人质。你于我们毫无作用,你回答与否,是为你自己好。”
安九鸣咬了咬牙:“我真的不知道!我又不会打仗,不然我爹怎么会留我在军阁里呢,你们要问,应该问我堂叔啊,我……”
话未说完,白鹿歌已是耐心全无。她拔出匕首,几番挥舞在安九鸣的胸口割出几道血痕,随即将匕首整个扎进了他的大腿里!安九鸣嘶声惨叫,浑身都是血迹,越是挣扎,就越是鲜血喷涌。
“这一下,是替单驭还的。我答应过他一定会替他报仇,如今我也算做到了。现在只还到这一步。还有我娘,霍芸畅,单熯,单如铭,刘毓……这么多人,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白鹿歌眼底都是戾气,言语杀气腾腾宛如恶鬼修罗。安九鸣痛得说不出话,因失血而有些发抖眩晕,但疼痛又让他无法一头晕厥过去。
他知道白鹿歌不是在跟他开玩笑。二十多年来养尊处优,他何曾受过这样的苦?
这一番严刑逼迫,竟让安九鸣忽然痛哭出声来。
“我说,我说……”他声泪齐下道。“爹这几年养了上万私兵,他知道你们一定会采用围城突袭的战术,所以根本就没有把主力私兵养在青鸾城。这只是幌子而已,就是为了牵制你们。主力军应该已经从霖晋一带涌入王城了,王宫禁卫里也有不少内应。你们来不及的……”
白谛皈剑眉倒竖,腾地站起身来:“从霖晋一带?何时发动进攻?”
“这个我就真的不知道了,我真的不知道!”
霍麓展镇定道:“若安敛已然进攻,我们必会收到消息。眼下应当还未交战,回防尚且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