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口下去,姐弟俩都有一种想要暴打对方一顿的冲动。但好在两人都忍住了。
白鹿歌转过身来不好意思地冲霍麓展哈哈一笑:“不好意思啊霍三,我们家的人,性子比较豪爽,你别放在心上。”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霍麓展一眼。本以为这样一番解释,至少能让霍麓展不会太生气。可谁知这一眼瞧去,霍麓展的眼底却是迸出了愤怒的火光来。他狠狠地瞪着白朔邪,又狠狠地瞪着白鹿歌,眼神锋利得像是要杀人。
“霍,霍三……生气了?”
霍麓展的腮帮子微微动了动,可见是在极力抑制着怒意。他什么都没说,转身径直上了马车。
“诶,霍三,你别误会啊,我就是,开个玩笑……”
话说到最后,白鹿歌自己都没了底气。但霍麓展却是连车帘都懒得撩起来一下,看也懒得看她一眼,甚至连一句教训她行事随意的话都不说了。
可见真真是生气到了极致。
白鹿歌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眼瞧着霍麓展的马车驶远,心里沮丧极了。但转眼看去,白朔邪竟是嫌弃无比地反复擦拭着自己的脸。
白鹿歌忽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你躲什么?你还把脸转过去,还擦?自己姐姐亲你一下,你嫌弃个什么劲啊?这下好了吧,霍三都生气了,都怪你!”
白朔邪委屈道:“又不是我亲了他。”
白鹿歌面颊一红,恼羞成怒道:“你还说!你适才不帮我解释,现在知道说话了?”
“这要怎么解释嘛。总不能跟他说,我们家的人豪爽到了心情一好就亲上一口,这如何可能?唉,不过你也不必这么担心,霍三虽说性子古怪些,但不记仇,过一阵你再去找他,不提这事,便就过去了。”
“你说得轻巧。”白鹿歌闷闷不乐地踢了踢脚尖。“以前去找他,是有正事要说。如今定衡王倒台了,大哥和我自己的仇也总算报了。我还怎么去找他……”
“想见他就去找他呗。你以前不就经常这么干么。我记得你以前偷摸爬墙去找过霍三好几次。”
白鹿歌一拳打在白朔邪的后背:“什么好几次,就那么……两三次而已。而且每次去,还都不是什么好事。非要说的话,我倒真希望当初从未翻墙去找过他。”
白朔邪看了看白鹿歌落寞的模样,本是想说什么,但却还是忍住了。
“不说这些了。”白朔邪搭上白鹿歌的肩膀。“要不咱们来玩那个。”
“什么?”
“就以前你最爱玩的那个,看上面的风景啊。高兴点儿,今天可是好日子呢。”
白鹿歌抿嘴笑了笑,后退几步。随即助跑上前跳上了白朔邪的后背,两条腿搭上了他的肩膀。白朔邪把着白鹿歌的双腿,说了声“抓稳了”,然后快步在宫街上跑了起来。
街上路过的侍从宫女都纷纷避让,看着姐弟俩欢欣雀跃地横冲直撞。清晨阳光正好,白鹿歌张开双臂,任微凉芳香的空气胸腔,轻风阵阵掠过脸颊,让她感觉就像在飞。
其实这个游戏,只是两个人玩的话是玩不出什么劲儿的。而且,这其实也算不上白鹿歌最爱玩的游戏。只是笙央城中的世家子弟,总是有那么一点优越感,不肯像普通百姓家的孩子那样搓泥巴,扮抢亲的过家家。
所以就把一些不那么有意思的活动,改成了闲暇时打发时间的游戏。
这个游戏,还有一个十分威风的名字——撞马!
春光明媚,洒在白府后院盛开的梨树上,催得满树雪白的梨花竞相绽放。白鹿歌盘着双腿,跟柳言之相对而坐。两人都轻阖眼帘,轻缓悠长地吐息着。
“调息最重要的便是要心无旁骛。气沉丹田,定心凝神。长此以往,可以增强体质……”
窗外传来一阵哈哈大笑。
“撞他!左边,再左边点儿,过了过了!他跑了,快追啊白老五!”秦旃的声音飘了进来。
白鹿歌的眉头颤了颤,接着说道:“可以增强体质,加快行动速度,还可以……”
“哎呀这边,安壑,就在你前面,跑快点儿……”
一阵人仰马翻的声音伴着大笑声响起。白鹿歌实在是忍无可忍地睁开了眼睛,看了柳言之一眼,这小子倒是竭尽全力地闭着眼睛,只是睫毛一个劲儿地发颤,显然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别装了,起来。看我不教训这几人一顿。”白鹿歌撸起了袖子。
柳言之干笑两声:“还是算了吧将军,你背上的箭伤还未痊愈,就不要打架了。我可以静下心的。”
“你静得下心我静不下心啊,我还想去玩呢。”白鹿歌翻了个白眼,一把推开了房门。
“哈哈哈哈,哈什么哈!有那么好笑么?没瞧见我在教人调息内功么,吵死人了,你们就不能换个地方玩么!”
院中几人正笑闹着撞成了一团,瞧见白鹿歌出来了,遂冲两人招了招手。
“你说你,回来了这几天,天天都在屋里闷着,也不觉无聊?今日天气这么好,就不能出来玩玩?诶,言之,你玩过撞马么?”
柳言之腼腆地摇了摇头。
白朔邪从地上跳了起了:“你过来我教你。你这么瘦,你就做骑兵吧。让秦旃做马。”
“怎么又是我啊,我也瘦啊。”秦旃抱怨道。
安陵笑道:“还是算了吧,你离胖就差一顿饭了。”
秦旃颇受打击,低下头打量了自己一眼,又跟安壑比较了一番。其实两人体型差不多,只不过安壑武功更好,锻炼更多。不像秦旃平日里那样懒散,身上的肉并不怎么紧实。这一比较,虽个头都差不多,秦旃却就显得有些臃态。
“你看,我姐说得没错吧。”
“那我明日就只吃一碗饭,绝不添饭了。”
几个人很快便又打闹在了一块儿。白鹿歌虽然也想加入他们,但是后背的箭伤每当动作大了些,还是会十分疼痛。她便只能乖乖地坐在廊下,颇为羡慕地瞧着几人撞马。
正觉无聊,脑袋一点一点就要睡着的时候,一个侍女就快步走了过来。
“二小姐,门外有个姑娘前来,说是要找少夫人。可是今日少夫人和夫人进宫去了,大少爷和老爷都不在……”
白鹿歌被搅了瞌睡,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什么人啊,让他下次再来不就完了么。”
“可是,奴婢瞧那人衣着颇为华贵,只怕是哪位世家小姐的侍女。若是宫中的人,得罪了怕是不好吧。”
“唉,叫你撵个人怎就这般麻烦?”
白鹿歌烦躁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的褶皱,快步去了前院。侍女将大门打开,果然是一个身着水蓝色侍女服的女子站在外面。她手里还抱着一个精致的木箱子,箱子四角描着鎏金纹路,箱面上了一层香釉,闻上去甜意如蜜。
侍女一见白鹿歌来了,便是甜甜一笑:“见过二将军,奴婢奉主子之命前来给裳梵公主送礼。”
“送什么礼啊,最近有什么节日么?你主子是谁啊?”白鹿歌没好气道。
“是王后。”侍女的语气尾调多了一分傲慢。
但白鹿歌却并不买账,反正更不给面子地哼了一声。
“王后啊,给的什么好东西啊?有我的份儿吗?”
侍女笑道:“这是王后娘娘特意让奴婢给公主送来的上好阿胶。说是春日最适合滋补养气,公主身子娇贵,不能亏了气血。”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讽刺他们白家的人一个个都活得糙嘛。反正是自从裳梵公主嫁入了白家,王后隔三岔五就会派人送东西来,白鹿歌都已经习惯了。
什么貂皮披风,金丝珠钗,西疆胭脂,泡澡用的药浴汁子……恨不得把王宫里所有的好东西都送来。
这爱女之心倒是理所应当。做娘的嘛,都希望女儿过得幸福高兴,不在婆家受欺负。只是王后每次送东西来,都是独独一份儿,从不给白家其他人捎上一点儿。
哪怕是一双袜子都从未送过。
所以白鹿歌故意问那一句“有我的份儿吗”,就是想讽刺一番,过过嘴瘾。
她阴阳怪气地啧了啧嘴:“唉,还真没我的份儿啊。王后也不容易,在宫里要跟那么多妃嫔佳丽抢好东西。能匀出这么一点儿想必已经是十分不易了。你回去跟王后复命吧,就说东西给嫂嫂吃,盒子归我了。毕竟咱家可穷了,吃不到东西,闻闻味儿也是好的。”
侍女皮笑肉不笑地冲白鹿歌行了个屈膝礼,随即转身离开了。
白鹿歌嘴里骂骂咧咧了几句,抱着盒子用力晃了晃。
“哎呀,二小姐,您轻点!这可是王后给少夫人的东西,要是晃坏了就不好了。”
“唉,哪儿那么夸张啊。我嫂嫂对我可好了。这阿胶好不好吃啊,晚点儿我向嫂嫂讨一点儿尝尝。”
侍女取笑道:“就数您嘴馋。”
白鹿歌将阿胶放在了白谛皈卧房的桌上。关门出来时忽然想起,不对啊,裳梵今日不是跟白夫人去宫里了么,怎么王后还派人把东西送上门来,直接当面给不就完事了?
难不成两人今日进宫,不是去看王后的?这阿胶不会有问题吧?待裳梵回来,可要问问她们今日有没有去见王后。
如此想着,白鹿歌便又颠着步子回了后院去。白朔邪几人已从撞马玩到了推牌九,这个游戏白鹿歌可以玩,便上前加入其中,转眼就将那阿胶的事给忘到了脑后去。
傍晚时白景闫四人都回了家来。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同坐一桌,说笑着一日的见闻。饭桌上白景闫还说过不多久白鹿歌便可以出入军营,担任个小将职务了,高兴得白鹿歌敲着碗边唱起歌来。
夜色渐沉,白鹿歌回了卧房院里认真细致地教柳言之练习刚学的拳法。眼下无人干扰,两人推拳比招,倒还真是有模有样。
正练到若有所得时,却听得白谛皈的卧房方向传来一阵呼喊。
“来人啊,快来人啊!少夫人晕倒了,快来人啊,大少爷……”
整个白府顿时炸了锅。白鹿歌赶紧收了招,忙不迭地往大哥的卧房院跑去。诸多侍女已经围在了房门外,白谛皈如一阵风似地冲进了房里,一把将裳梵抱了起来。
“梵儿?”他轻轻晃了晃裳梵的肩膀,却是毫无反应。
“都别在这儿站着,去请太医,快去!”
白鹿歌快步跑进房中,只见裳梵眉心紧蹙,嘴唇泛着极不自然的淡紫色。白谛皈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榻上,眉心尽是焦虑。
“怎会如此?适才还好好的,怎一转眼就会变成这样?”
白景闫上前看了看:“像是中毒所致。”他转头质问裳梵的近身侍女。“你们这些做奴才的都在做什么?给少夫人吃了什么东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