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声音,一直背对门口的墨子琛缓缓转身,眸子平静。可再窥去,眼底是极力压制的怒火。
“是你。”没有反问,冷漠陈述。声音因为他的强压更低沉嘶哑,还带着一丝不为察觉的颤抖。
好不容易被她碾压在瓶子里的苦水溢出。安媛垂下手,沉默不语。
“是你?”后者加重声音,死死盯着小人儿低下的头,他有那么一刻迫切希望她和自己说,“不,不是我。”
气氛凝重,后来的宋玉清等人加入后,变得剑拔弩张。
是所有的箭都对准了她,全世界与她分道扬镳,以后背为最近的距离,绕着地球背对前行。
所有人都在等她一个答案。
安媛早已唇内咬破,为的就是不让自己掉泪。良久,轻轻吸了一口气。抬头,黑曜石蒙上雾水却又要强扯笑,微微抿唇小心翼翼:“如果我说不是,你信吗?”
哭腔泄露,撕心裂肺的痛苦被她一遍又一遍咽下去,堤坝因为后者幽深漆黑眸子而崩塌。
如果我与世界为敌对,你会信我是正确的吗?
安媛不敢猜,也不敢赌。脑海里回想起艾莉儿和她的对话。
「赌什么?」
「未来。」
胜券在握,且难以窥测。
冰封的海底另一边是什么?也不过是冰封的陆地罢了。泪水划过脸颊,不停的砸在地上。心若冰冷人自亡。
“大少爷,少夫人摔伤了腿和头部,轻微脑震荡,暂时要休息几天。”
没人说话,只有医生的声音在漂浮。
“医生,”墨子琛没有移开目光,直盯盯着安媛,张张嘴,嗓音嘶哑如困兽。
“你能从伤痕看出来,她的伤是主力还是被动而落下的?”
轰隆——
身躯瘫软,腰肢覆盖的大手一紧,支撑住她。
她是不被信任了吗……
医生微顿,看了一眼孤立的小人儿,须臾,颔首道:“看样子是被动落下的伤痕。”
嘶。
看过来的目光尽是谴责,安媛只觉好笑,气若游丝,在体内积攒了一会儿才吐出。直直看着他,眼是分明的黑白,尽管夹杂著水气,却丝毫不掩其中怒火颤栗。
“医生,请你摸着胸口的耶,稣再说一遍,她是怎么受的伤?”深吸气,唇齿都颤抖不稳,脚底是虚的,咬音也很虚。像是整个人陷入棉花里,不足对抗烈火。
可她的语气很重,宛若艾莲娜的圣钉。只不过这次钉死在十字架的不是耶,稣,而是他。
不过,医生似乎这种事已经做惯了,面不改色持着胸口外露的十字架耶,稣链,极其认真道:“我弗兰克·塞缪尔向主发誓,绝没有半点欺言。愿光荣归于父,及子及圣神。起初如何,日亦然,直到永远,阿们。”
“呵。”一声嗤笑出声,紧接着便是接近疯魔的低笑,肩膀都在颤抖,笑声中却带着苍凉。
誓言说得那么顺畅。
这时,又有一个佣人进来。见气氛如此凝重,心中一紧。突兀闯进来让不少目光凌掠而过,后者硬着头皮气息短促道。
“舅姥爷,已经查实过了。当场在的佣、佣人都说是安小姐,亲手推下去的。”
亲手、推下去的。
从小小的呜咽低笑,到最后的放声肆意,墨林见安媛像疯子似的,立马不顾石莲在旁边的劝慰,怒瞪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墨成华,你给我过来!”
旁边的男人欲要作声,手却被安媛紧紧扣住,只听她喘了几口气,几度苍桑。“去吧。”
留在这边做什么。她要拿悬崖边的荆棘做利刃,纵使最后被推下去,也要将与她敌对的人狠狠穿心杀死。
墨成华瞳孔一缩,脸上尽是不悦。他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安媛竟想把自己推出去,故作冷声,拒绝,“我的事你好像插手不了。”
如此固执,安媛体内两个气流相抵抗厮杀,好笑,也想让她痛哭。吐出来的气不稳,但她情绪憋到一个极点,深吸一口气,毫不留情。
“滚。”
“媛。”墨成华皱眉。
这一声媛让她更接驾不住,理智被吞噬,顷刻揭底斯里发出最后的吼声,“墨成华你给我滚,滚啊!”
滚吧,都滚到她的对立面。免得她错估自己的力量,还没等接近他们便被击穿身体。她保护不了别人,唯一的办法也只有推过去,在厮杀的时候不去伤害。
是她仅此能做到的。
她整个人都是曲着身,紧绷身躯像奄奄一息的小兽。面对步步紧逼的猎人,呲牙欲要背水一战。
宋玉清皱眉,“行了,到底是不是她推下来的不用在这里瞎猜。人也有看花眼的时候,等艾莉儿醒来一问便知。”
他不信是媛丫头推下去的。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她负屈衔冤,至于为什么这么针对,不得言说。
见宋玉清发声,其他人都不做声。老先生走到安媛面前,叹口气,“丫头,你也休息一会儿吧。不知真相之前,我不允许任何人评论。”
安媛此时已经像木头般伫立在那一动不动,燃尽最后的烛焰和她现在状态没有区别,微弱又极致燃烧。
孤注一投。
浮浮沉沉,只觉得天空很晴,风云很淡,她站在天地之间,渺小到不如一粒尘沙。
墨子琛平静站在一旁看安媛一动不动,心中有些不好的感觉,想要过去看看,可知道不可以。抑制住自己的举动,目光随着宋玉清老朽的手掌轻碰一下。
倏然,小人儿身躯毫不知觉往前倾去,似只能偏偏起舞八个小时的蝴蝶,在世间落下最后一丝自己的期望。
她的眼睛是睁着的,并没有合上。但是整个人却像丢了魂的躯壳,任旁人怎么呼唤都不为所动。
如果说,安媛是寒冬下的暖阳,那今日过后便是春日里的寒风。
二十六岁为分隔线。前二十五年能够让人从冰感觉到暖,卧雪艳阳,热酒一壶;那从这一刻开始,外界的趋势下,温变成冷,寒风冷冽,深到骨髓。
墨子琛在等的东西她不知道,但是安媛唯一知道的是自己的一切。她在等墨子琛的一句话。
“我信你。”
可是,她没有等到。那个男人沉默不语站在了她的对立面,平静如死潭。
水中的她痛苦不。堪,岸上的人冷眼旁观。曾以为会拉她的人没有伸手,毫无关系的人在冷笑。
安媛在深海里感觉到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