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酒醒之后,样貌还是样貌,名字也没变。可气息变了,像是借舍夺魂般,躯体下的灵魂已经换成了别人。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安媛只是放开了。虽然口头说着“我已经放下了”,但是那架子还是存在在气势中。如今,能够顺利自如的收放邪恶,倒是让柳彦青有些不习惯。
这有些……不像所有人眼中的安媛。
此时,她为主场中心。挥手让柳彦青拿个摄影机摆好,冲着照相馆老板的位置,自己则隐匿一半,没人看得出她是谁。
“你说,你是要挨刀子还是说实话。”
只听正在录像的摄影机传来女人冷冰冰的声,而后被捆在椅子上的老板小鸡啄米点头,生怕她一个不开心就将自己送上黄泉路,
“老实了吗?”
拼命点头。
“很好。”安媛轻轻一笑,用散文集拍拍他的脸,将毛巾拿了下来。
“我问你,认不认识裘楠雅。”琉璃珠慵懒透着男人的脸,后者嘴唇颤抖扒着道:“认识,我认识她!”
“你洗过她的照片,是吗?”
“是是是,那是五年前的五月份末,一个外国男人找我来洗照片。然后六月份初我邮递给墨少,那个时候才知道裘小姐已经死了。”
呵。
小人儿眼睛一眯,打量着他,目光活像野兽要生吞了面前这个男人。乍着眼瞳轻笑。摄像机中,女人冷指冽骨按在照相馆老板的肩上,微微俯身,露出一截黑发。
“那我问你,你是在哪里洗照片啊?”
鬼魅魍魉在耳旁低语,照相馆老板抖着唇,“在、在星期五照相馆里。”
“啊,就是在这里是吗?”安媛笑眯眯着反问,指尖碰触,从老男人的肩膀一路划到了腿上。散文集倏地压在腿间,清白胳膊的主人森森问道。
“那么,同市的照片你用的哪个快递?”
糟糕!
照相馆老板脸立马憋红,男人的下面此时此刻被安媛牢牢按在书下,略重的劲道把他拽在悬崖边缘,似乎只要安媛想,就能分分钟将他踹下去。
冰川河面炸裂,翻腾起的岩浆蔓延到老男人的身上。火舌瞬然而来,刹那间,寂静的相馆中相框人物骤然颤动,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柳彦青诧异,没想到安媛竟然能捉住对方说话时的细节问题,要知道他刚才溜号了,所以注意到对话的不正常之处。现在再转念想想,还真是有漏洞。
如果是在星期五照相馆里洗的照片,那么就没有必要用邮递方式送给墨子琛;如果真的用了邮递方式,那么他就绝对不是在这里洗的照片!很显然,他撒谎了。
“同城还要用邮递的方式寄出去。”安媛将他的话重新念了一遍,唇齿之间嘲讽的杀意已经掩盖不住。
手又往下压了几分,真用了几分力道让照相馆老板感觉疼痛,而小人儿天使般的脸蛋,此时此刻露出恶魔的笑容。轻声讥讽:“大叔,你都脚踏半个棺材了,就连你自己都说自己快入土了,那你的嘴还得在这里折腾什么?”
灯光下的太阳镜泛着幽幽迷紫,衬着他的脸。
“我劝你还是老实的说实话,不然,我就不保证今天你是否能平安离开这里。”天姿绝色,美艳挑眉。她的一颦一笑,足以牵动每一个男人的心,此时此刻却在这里用它威胁人。
照相馆老板见自己被她捉住细节,揭穿了谎话,依旧强装镇定咬死:“姑娘,我没有骗你,是真的邮递!你知道南希市这么大,墨少他家我也去不了,只能用邮递的方式托人给他。”
他一副认真的样子,仿佛真像那么回事。就差拍着胸膛立下血状书,威风凛凛说着自己的诚信。
啧,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安媛冷漠。头顶着光,一团黑影踩在脚底,轻笑溢出。
电光火石之间,杀猪般的嚎叫穿上屋顶,一旁正在玩手机的柳彦青被吓到,手机差点掉到地上,倏地看过去想瞧瞧发生了什么。
“我奉劝你老实一些,还能少挨皮肉之苦。”一字一句清晰吐出,灵魂仿若出窍在头顶漂浮,怔怔看着脚下的女人在威胁着照相馆老板。
那刻薄淡漠的样子是她吗?还有张口就来的狠戾是她吗?纵使和罪犯相处过两年,但也不会把自己习惯的东西改掉吧……
柳彦青心中直啧啧,看向安媛的背影都带了几分平日里见不到的欣赏。
之前她唯唯诺诺缩头缩尾就让他直翻眼皮,嘴上安慰心里嫌弃。如今,那个背影的主人已经散出敢做敢说的气势。锐利潇洒、桀骜不羁的模样和他有几分像。
虽然这里容不下蛮横一方的人,但柳彦青就不愿意去做表面和你做朋友,背地里给你捅刀子的伪君子。
他想。反正都不是什么好鸟,还不如坏的放纵一些,人生也就几十年,放逸走一回,死了还能被人记住,是吧。
圣人与恶人在一定程度上都会千古留名,只不过是一个在歌颂赞扬,一个在啐弃辱骂;相对别人时想起时忘记的圣人,柳彦青甘愿去当个遗臭万年的恶人。
反正,他就是别人眼里最烦的那种人——只要能给别人添堵,他就开心。
此时,照相馆老板嘴里被重新塞进毛巾,面前女人居高临下睥睨,左右开弓,毫不留情将书籍挥向他。
面无表情不失冷意,不,应该是已经寒到心绪都被冰封!
老男人的脸被打肿,而安媛还没有收手。似乎这个人在她眼中并不是七老八十的老杨柳,只是一个隐瞒多年真相、老去的恶鬼。
什么尊敬老人、关心幼儿,都是放屁!谁说老人都是好的?谁又说孩子不是恶魔?如果不是道德过不去那个坎,玷污了别人的邪念早就被塞进监狱,不得出来。
过了两分钟,照相馆老板脸红肿到不忍直视。柳彦青好笑在一旁看着。都说打人不打脸,安媛偏偏冲着人家的脸一顿胖揍,很嚣张违逆这句话。
抬手,拍了张照。
啧啧,真是应时。在星期五照相馆中拍纪念照,仪式上的隆重让男人兴奋起来。
星期五嘛,什么都值得去纪念。
另边。
安媛套出兜中口罩带在脸上,随即摘下太阳镜,用散文集探去抬老板下巴。
老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迫对上安媛冷若冰霜的眸,惊恐在她不见底的深渊中显现。
呵,哪只蝼蚁敢在天威面前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