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清扬阖目,岛屿上的风也慢慢柔和起来,就似裘楠雅的手,她的目光,她的言语。轻柔的永远让人提不起怒火。
“怎么,不习惯了吗?”裘清扬手指缠着风,淡淡问道。
墨子琛沉默,良久道:“暑期已经过了。”
在游艇上,墨子琛就已经明了裘清扬会对他撒网下套。尤其是四个小时的路程,期间没有给墨子琛任何吃食,摆明就是在跟他叫板,示意大餐之前先品尝点小点心。
“今年暑期长一些,你没觉到吗?”裘清扬淡淡的语气听不出是什么态度,但手腕处的那条手链露出,墨子琛眸子逐渐沉下。
没有了声音,裘清扬望着远方摇曳的树,嘲讽勾起嘴角。
姐姐,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当年喜欢的男人。
她回国之前,将墨子琛身边的一干人等都调查过,尤其是安媛。曾经是安家千金,上流社会第一名媛,后因为故意伤人罪入狱,本五年的有期徒刑,刚过了两年就被墨子琛保了出来。
裘清扬的手慢慢收紧,似乎要将那缕风捏在掌心中。
呵,这么小的伤口配上那么重的罪名,裘清扬敛眸乍现冷意。这一看就是被人陷害,呵,第一名媛被人陷害,然后无辜入狱?这话题要是被放出去恐怕会掀起大片汹涌,但恶意给她施加罪名的人,怕是已经将安媛的后路全部断掉。
就如同姐姐一般,到最后所有的退路都被自己亲手断送,生生把自己逼向绝境。
一想到安媛和裘楠雅有些相同,裘清扬眯起眼睛。若是她的姐姐还在,第一名媛的位置怎么会轮到她头上!?
正在她出神之间,身后低磁的男声徐徐响起:“我去过你姐姐的墓地了。”
墨子琛知道裘清扬这次把他叫来的目的,完全就是一场鸿门宴。但几年不见的裘清扬善于鼓弄人心,从墨子琛踏上游艇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了裘清扬最终目的。
让他回忆起曾经。
如此,裘清扬不肯打开天窗说亮话,那他就先把这个头挑起来。
果不其然,裘清扬身躯一僵,气氛顿时凝固起来。旁边矗立等待指令的佣人不禁有些害怕,却又因为规矩而不敢动,少于胆小的佣人身体都在发抖,而,镇定力强一些的则咬紧打颤的牙齿,心里埋怨墨子琛哪壶不该提哪壶。
要知道,裘清扬的禁语便是裘楠雅。
那个将时光凝在了自己二十五岁的远山芙蓉,让人追溯起来不禁叹惋,只能悲怆说一句。
“自古红颜多薄命,可如今的金枝玉叶也是飞蛾扑火。”
扑的哪个火,在这里待了五年多的人都明了。
幽幽琛火,黑墨如斯。
墨子琛见裘清扬不说话,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他静等裘清扬爆发,然后就可以开门见山地谈。
他愧对于楠雅,愧对清扬。当他好不容易从颓废中慢慢淡出,想要补偿裘清扬时,裘家却告诉他不必再来,裘清扬已经出国深造。
离开这里吗?
墨子琛曾站在裘楠雅墓前,眼眸落在那双再也不会为任何人弯起的秋眸上。
也好。
他将花束放在了旁边,白桔梗与粉蔷薇交织在一起,仿佛在低声诉说着一段之死靡她的故事。
回过神来,裘清扬依旧是背对着他,垂着头,球帽已经被她摘下,搁置在一旁。
“墨子琛。”这次裘清扬叫的全名,就如第一次见面时,高傲的抬起头颅,眸子睥睨。
“嗯。”墨子琛有些倦了,他半敛眸子。
最打击人的不是没有努力拼搏过,而是做出十分努力,也没有得到一分回报。
他尽力了。
“你说你会补偿我一生,那我要什么你都能给我吗?”裘清扬睨去,眼眶微红,但又暴戾。
“是的。”这是他承诺过的。
“好,”裘清扬笑得诡谲,映在苍穹之下有些狰狞。
“我要你身边所有女人都摘除子宫!”
一个都不放过。
她要让他铭记一生!
亦同痛苦一生。
墨子琛瞳孔猛缩,脑海里浮现出一道靓丽的身影,禁不住低愠道:“你若是生气,可以拿我开刀,牵连别人做什么!”
如果是单纯剥夺墨子琛自己的一切,他认;但要剥夺所有人的孕育,这里还包括着安媛,那么,他真的很难做到。
“你心软了。”裘清扬与他一样,话语如刀子,切割着人心。
墨子琛凝着面前的女人。五年的时间能改变一个人这么多,那种陌生的熟悉感似乎只会发生在宇宙的平行线上,而不是面前。
“墨子琛,你口口声声说你愧对我姐姐,你口口声声说要弥补我一辈子,可现在呢?你的弥补呢?我就这一个要求你都做不到,你怎么可能会弥补我一辈子!”裘清扬扫落水晶桌上的绿豆汤,带着风的掌心狠狠按在桌面上,戾气四散。水晶桌因为她的动作而强烈震动,似乎在审吟着自己的痛苦。
“弥补不是剥夺别人的生活。”
“剥夺?墨子琛,你要知道一件事。你身边的人所受的痛苦,所受的罪虐,种种皆因你而起!”裘清扬危险眯起眸子,似吐芯的毒舌,分辨着空气中猎物的气息。
“反思一下吧,你的罪孽已经重到不可挽回,此时此刻却依旧在蒙蔽自己,就如同站在上帝面前道:亲爱的造物主,您赐予了我生命,我可以无时无刻为您祈福,那这样是不是就可以躲开时间的轮回,罪恶的深渊?”
她冷笑得猖狂,恶魔的翅膀长在了天使的脊背上,长臂一伸,抓住了墨子琛的衣领,双目几近要裂入对方的眼眸中。
那里终究是深如潭水,跌宕起伏都很难判断出来。
“墨子琛,若是你觉得这是牵连,但又想弥补自己过错的话。”蛇蝎的眸光流转,嘴角的笑泛起寒芒:“那就不如将你自己净身吧,这样更便捷省事,又不能使你那广居的胸怀受到一丝一毫的污染。”
骤然,裘清扬眸中带出和她动作一样狠戾的气息,与多年以前高傲又善心的女孩完全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