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筝不敢让妈妈独自在家,万一林老太和林雷发疯又找事,思来想去,她想着让妈妈去张爷爷老宅子那边。
张爷爷那边在收拾,会一直忙到很晚。
杜念昕叮嘱了半天,林南筝一一答应,看着她进了门,这才转身跑向远处。
天早彻底黑了下来,她走了一会儿才适应了这种黑,一路小跑着勉强没有转向,来到约定地点。
刚一到,傅星索就迎上来,低声问道:“没事吧?天这么黑,有没有摔倒?”
“没,”林南筝目光往他身后掠去,“怎么样?”
傅星索点点头,侧身领着她往里走。
这是一处废弃的院子,小山村里这种地方多得很,随便一个犄角旮旯就能塞进个把人。
院子里点着昏暗的煤油灯,这院子早就没有人住了,光线太亮也容易惹眼。
尽管光线不明,但林南筝还是一眼看到院子中间的那个人。
她趴在地上,嘴里塞着东西,浑身是土,十分狼狈。
林南筝走到跟前,把她嘴里的东西拿出来,那人也没反应,像死了一样趴在那里不动弹。
傅星索用半边身体挡着林南筝,看着那人不动不禁愣了愣,正要向林南筝解释,林南筝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
她蹲下身子,歪头看着那个人,想了想,突然哑着嗓子对傅星索说道:“她好像昏了,这么着,把那把生了锈的镰刀拿来,我把她的耳朵割下来,没准她一疼就醒了。”
傅星索瞪大眼睛,还没开口,那人“嚎”一嗓子坐了起来,满脸惶恐的说道:“别,别,我醒了,醒了!”
林南筝似笑非笑,“醒了?”
她提着煤油灯往那人面前凑了凑,昏暗的光线照亮那人的胖脸,眼睛还被破布蒙住了。
美娟娘。
感觉到眼前的光亮,美娟娘急声问:“你是谁?”
林南筝无声笑笑,继续哑着嗓子说:“范大师没有跟你说过吗?最近老实在家呆着,别出门吗?”
美娟娘心成一团,都快哭了,她慌乱的点点头,“说了,说了……”
范大师的确说过,在来林家之前就特意叮嘱过,不过那时候她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后来吴美娟回了家,名声形象俱损,她又惊又怒,安顿好家里她就去找范大师,可是却不见踪影。
一气之下,她也就忘记了范大师说过的话。
现在林南筝这么一提本,她猛然想起来,后背顿时有些发凉,吓得一个激凌。
范大师说让她在家里安分守己,不要出门惹事,否则的话就会有灾祸上身。
现在……果然!
“你是大师的什么人?麻烦你告诉大师,我知道错了,让他帮帮我吧!”美娟娘颤颤微微的哀求。
“要想化解也不难,但你要实话实说,”林南筝沉声道。
“好,我说,你想知道什么,我全说!”
美娟娘现在是有问必答,一心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本来美滋滋的往回走,得了钱又得了吃的,就差美得哼小曲儿了。
谁知道还没有走出村口就被拦下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两眼一黑就被带到这里,她不敢动也不敢叫。
未知的恐惧向来最是吓人。
林南筝盯着她,脸上的笑意退去,“今天来这里干什么来了?”
“我……我是来老林家算帐的,他们无情无义,把我闺女害成那样就不管了,我当得不能就这么算了!”
“除了老林家你还认识这村里别的人家吗,好好想想。”
美娟娘仔细想了想,“不认识,要非说认识也就是老林家的邻居吧,老孙家的,今天我还跟那老婆子干了一架。”
“还有呢?”林南筝问。
美娟娘琢磨了半天,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别的没有了。”
林南筝冷笑,“你确定?”
美娟娘直了直身子,急声道:“我真想不起来了,我来这里也不多,我女儿来得多,可她认识的我不见得就认识呀。”
“大师说,你命中多铁,缺木和土,我问你,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美娟娘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我也不认字,什么木什么土。”
林南筝短促一笑,“姓木的或者姓土的,又或者是木和土连在一起,姓杜的。你当真不认识?”
“我不……”美娟娘说到这儿猛然顿住,声音一厉,“你说什么?姓杜的?”
林南筝没有回答,等着美娟娘自己醒悟。
自己想出来的,远比别人说出来的更有效。
果然,美娟娘沉默了几秒就开始压着嗓子惊呼,“啊啊,我知道了,我说我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原来是那个姓杜的女人害得我!”
她声音刚落,林南筝就甩了她一个耳光,“打你是为了让你长记性,记住了,没有谁害你,是你自己不听话,如果不是因为今天遇见了木和土相关的,那你就不仅仅是现在这样了,懂吗!”
美娟娘脸色苍白,冷汗淋漓,“懂,懂。”
林南筝继续问道:“那么,关于杜家,你知道多少,如实说来。”
“他们家?”美娟娘一愣,苦着脸思索了半天,“我也就认识那个女人,他们家也没别人啊,都死光了呀。”
林南筝的脸色沉凉,一言不发。
傅星索在她身边,看着她的脸色和紧抿的嘴唇,犹豫着伸出手在她肩膀上轻按了一下。
林南筝转头看了看他,冲他浅浅一笑。
她的笑意很浅,一闪即过,映在昏黄的光线里,像一绽即逝的昙花,让他有些恍神。
美娟娘被蒙住眼睛,根本看不到些,依旧在仔细回想,忽然间她脑子里灵光一闪,“啊,我知道了,是不是那件事?”
林南筝心头微紧,按捺住紧张和激动,尽量平静问道:“哪件?”
美娟娘犹犹豫豫的似乎不愿意说出口,林南筝笑了笑,“不愿意说也不勉强,只是你就会失去最后一次机会,那你独自在这里吧,我走了,我保证,你三天三夜也走不出这里。”
美娟娘腿软脚软,急忙颤声道:“好,我说,我说。反正这事儿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那是他们老林家作的孽!”
她吞了口唾沫,低声说道:“我也是听我女儿说的,林老太有一次无意中跟她说的。说是杜家是很多年前到村里来的,当时说姓杜的男人是臭老九,在这村里没少受罪。他们一家四口住在窝棚里,邻家有个老头儿带着个小男孩,时常接济他们。”
林南筝默默听着,这个说的倒是和妈妈说得相似,没有什么不同,看来,美娟娘没有撒谎。
“后来那年下大雨,老头儿家房后面那条河水涨了不少,那天晚上老林头就带着他俩儿子去……”
美娟娘说到这儿打了个磕绊,噎了口气缓了一下继续说道:“去挖开了河沟,结果河水一下子涌了出来,还把那个老头儿的小孙子给冲到河里去了。”
林南筝双手用力一握,“为什么?”
美娟娘鼻子里哼了一声,“他能为什么?我跟你说,老林头精着呢,他呀就是相中那块地了,他是想着把那老头儿爷孙俩都给淹死,然后他再出面去救人,反正人最后也救不回来,到时候他有了好名声,再去向村里说,多少出点钱,把地拿下。”
美娟娘摇了摇头,“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姓杜的那户人家的老婆正好发现小男孩掉进去了,想都没想就冲出去救人,结果把自己也给搭上了,这个傻女人呐……不过,要说这老林头也的确是厉害,一招不行又另想一招,让他家老大娶了杜家的闺女,啧啧。”
这些话犹如滚滚惊雷,在林南筝的耳朵里炸响,她霍然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