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筝的笃定让林老太有点心虚。
她清清嗓子,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她,“怎么着,在孙家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还处出感情来了?那一家子不是什么好东西,真以为他们还会替你说话?哼,没点好处他们才不会理你呢!”
林南筝有些想笑,林老太倒是看得清楚,可她难道没有觉得,她自己还不如孙家的人吗?
“少说废话,两个选择,快点选!”
林老太恨恨的说道:“搬,搬去!小心热死你。”
林南筝讥诮道:“这么多天也没见你们北屋的人被热死。”
既然林老太做了选择,林南筝也不客气,小炉子也不大,大了烧媒多,林老太特别抠,哪里舍得。
这东西也无所谓什么新旧,旧的也有好处,拿过来就直接用,省得还得生火。
她们母女的屋子不大,小火炉一放进来就暖和多了,林南筝把捡的那些花生、地瓜什么的在上面摆了一圈儿,热乎乎香喷喷别提多好吃了。
林老太又气又冷,偏偏马春菊也不起床,她直接把气撒到马春菊的身上。
他们住在一起,屋和屋之前只有门帘根本没有门,她一下子挑帘进去,看到马春菊还在被窝里,立即就骂,“要死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赖着不起,早饭也不做,林雷啃了凉窝头上工去了,你的心让狗吃了吗!”
马春菊哆哆嗦嗦的从被子里露出头来,“我……我身上不得劲儿。”
林老太一听这话火冒三丈,本来还想骂她,一见她的脸色苍白,眼睛下面挂着老大的黑眼圈,整个人就跟个白皮鬼差不多,也吃了一惊。
“你怎么了?”
马春菊眼神惶恐的往窗户外面看了看,眼珠子斜视着,林老太的心里有些发毛。
“有……有鬼。”
她声音发颤,还带着尾音儿,把林老太也吓得心里一晃,后背有点发凉。
“别胡说,晴天大白日的,哪里来的鬼!”
马春菊抿着嘴唇不再吭声,林老太的火气又上来,“你快点起来,别装疯卖傻。”
马春菊嘟嘟囔囔,但总归还是起了,林老太一边骂一边走出去,没了炉子感觉凉风嗖嗖的,她打了个寒颤,心里越发不痛快。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有吵架声,她侧耳听了听,果然,没错!
这下子来了精神,她倒腾着小短腿跑到院子里,声音是从老孙家传过来的。
林南筝也听见了,这也是她预料之中的事,她几句话挑拨了孙二和他媳妇,还有孙老太,三个人各怀鬼胎,让他们互相咬去吧。
有了这一块钱在里面当诱饵搅和,孙家也顾不上别的,她也能消停了。
“妈,您说的外公那本书,现在在哪呢?”
杜念昕小声说道:“你等着,我给你拿。”
她说着,掀开炕上铺着的最下面一层被子,她们这俩这炕都有好几个坑,中间用土添上,她找到其中一个,把上面的浮土扒开,里面放着一个小布包。
布包拿出来,递到林南筝面前,层层打开,里面是一本旧书。
说是旧书,但在林南筝的眼里是一件无价之宝,她一眼认出,这是一本古书,是线装的,深蓝色的书皮,俊秀的楷体字。
前世的时候她跟爷爷学了医,其次就是一些古董,其中就包括古书,爷爷收藏过几本,可成色都没有这本好。
林南筝喜出望外,心里也有些酸涩,要是爷爷能看到,不知道会多开心呢。
“你外公可喜欢这本书了,经常翻看,而且很小心,也做了许多笔记,只可惜,都被烧毁了。”杜念昕惋惜的叹了口气,“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真是让人痛心啊。”
“妈,会好的,”林南筝安慰她道:“现在我们的日子不就是一点点好起来了吗?等过年的时候给外公上坟,我得好好跟他说说。”
杜念昕本来眼睛泛起潮意,听她这么一说又把眼泪逼回去,笑着说道:“好,一起去看你外公。”
林南筝把书重新包好,“妈,这书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如果……”
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我是说如果,我爸回来了问起这本书,你也先不要告诉他,就说这书不知道跑哪去了。好吗?”
杜念昕微微皱眉,不明白女儿的意思,但她知道女儿肯定不会害她,她想了想,点头答应。
林南筝心里还是担忧的,妈妈太依赖爸爸,觉得他就是天,就是生活的重心,可她还没有意识到,人在更多的时候还是要靠自己。
无论是谁,都没有自己来得可靠,最亲的人即使不会背叛,但也总会离去,不能永远陪伴。
林南筝和妈妈约定好,把书收好带在身上出了门。
她得去找傅星索,答应了食堂合作,还有很多准备工作,总不能都让傅星索自己做,何况有的事她得亲自去办才行。
傅星索的确挺忙,张爷爷的身体好多了,他总算心里轻松了,张爷爷答应了他的请求,决定一起回村里住,有很多东西需要收拾。
老房子实在太久没有住过,比野外的房子强不了多少,得好好修一修才行。
张爷爷先回去看了看,做到心里有数,然后去了老支书家。
老支书正在家里敷腿,他这腿一到天冷稍微不注意就容易犯,因为到年根底下事儿多,他村里村外的跑,老腿伤又犯了。
看到张爷爷来,他也很意外,让穆大娘倒了热水,这才问道:“你可是稀客,怎么有空过来?”
张爷爷看着他的腿,“怎么?又疼了?”
“不碍事,老毛病了,”老支书点了袋烟,“你找我有事吧?”
“嗯,”张爷爷点头,“我想回老房子住,有点破的不成样子,看村里有没有坯土砖,我想买点把房子修修。”
老支书和穆大娘都愣了愣。
“怎么突然想起回村了?”老支书顿了下,“不是不答应你的意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张爷爷摇头,“没有,是星索说,觉得我年纪大了,老在村外也不是个事儿,他长大了,能独挡一面,也能照顾我。”
他说得平静,言语间却透出自豪感。
老支书也笑了笑,“这小子没白养,也不枉费你花费这么大心血。行,今天下午我去砖窑那边看看,晚上给你信儿。”
张爷爷思索了一下,似乎有些欲言又止,老支书吐了口烟雾说道:“你还有什么话就直说,我们老兄老弟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你这腿……”张爷爷沉吟道:“我在想,是不是能让人看看?”
老支书短促笑了一声,隔着烟雾看着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腿是老伤了,赤脚医生什么的看也是白看,都一个样。”
“那不见得。”张爷爷摇头摆手,一脸的不认同。
穆大娘在一旁问道:“张大哥,你是不是认识什么好大夫?”
张爷爷琢磨了一下,“这么着,晚上吧,咱们碰面再说。”
他卖了个关子起身走了,倒也不是故意,只是不知道人家林南筝愿不愿意。
林南筝到了村外小屋的时候,张爷爷还没有回来,傅星索正在收拾那些豆干,看到她忍不住笑了笑,“你来了。”
“哎,你看你笑得多好看,”林南筝赞叹道:“没事就该多笑笑,笑一笑,生活更美好。”
傅星索被她说得脸抽了抽,想笑又有些不知道怎么笑,还有些脸红。
他急忙别过脸,低头掩饰住,“这些活挺脏的,我来就行了,你在一边歇会儿吧。”
林南筝看他身上还是穿的旧棉衣,想问他怎么回事,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他是舍不得。
在心里叹了口气,一边帮着他收拾,一边问道:“爷爷呢?”
“说是去村里的老房子看看,估计得修一修。”
俩人正在说着,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张爷爷的喊声,“星索,南筝!”
这声音急切,俩人立即放下手里的东西往远处看过去,就见张爷爷一边喊一边朝他们跑了过来。
俩人顿时感觉不妙,快步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