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子尽头的那棵树,成了傅星索的藏身地,完美的挡住了他的身形。
他刚在树上站稳,就听到有说话声传来,听到这个声音,他心里就烦躁。
怎么哪哪儿都能遇见她?
他抬望看过去,马培培和另一个女人拐进巷子,那女的头上包着块头巾,捂着挺严实。
但她身上穿着件玫红色棉袄,看样子应该是个年轻女人。
她们越走越近,好像也是奔着这个小院子来的。
傅星索眉头微皱,摒住呼吸。
马培培和那个女的已经到了门前,就听马培培一边敲门,一边说道:“你就别担心了,我不是跟你说了,这儿有别处没有的药,能看别处看不了的病。”
那女人胡乱点头,“我这心里很慌,说不上来的劲儿。”
她说话的声音很低,似乎刻意压低了嗓音,但听上去也耳熟,傅星索想看清她到底长什么样,但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头顶,根本看不见脸。
恰在此时,里面的人听到敲门声答应了一句,随后棉门帘一挑,从北屋里走出一个老婆婆。
傅星索看院子里的景物倒是一清二楚,就见这个老婆婆大约六十来岁,头发花白,在脑后梳成一个髻,还别了个木头钗子,穿着蓝布棉袄,干净利索。
她的皮肤挺白,脸上虽然有不少皱纹,但气色很不错,红光满面的,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右额角上有一颗红色的痣,像一枚小小的红豆。
她走到门前开了门,马培培满脸是笑,“于婆婆,我们来看病。”
“快进来吧,”于婆婆让她们进去又关上了门,“今天天冷,进屋里暖和一会儿吧。”
一边往里走,她一边问,“哪不舒服?”
包着头巾的女人吱吱唔唔道:“其实……也不是病。”
说话间她们走进了北屋,说什么做什么傅星索也不知道了。
他没急着进去,耐心的等着,寒风拂过枯叶,哗哗作响,看着下面的院子,闻着那股子味儿,他心里的感觉很难形容。
过了十几分钟的样子,马培培和那个女人又走了出来,她一边走一边包头巾,在一抬头的瞬间,傅星索眸光凝住,看清了她的模样。
是她?
马培培和于婆婆道了谢,眉开眼笑的走出院子,手里还拎着几个药包。
俩人一起出了院子,马培培的声音里还带着笑意,“于婆婆说得肯定没错,你就安心吧,不会有问题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
“哎呀,你担心什么呀,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们渐说渐远,直到看不到她们的影子了,傅星索才从树上下来,他思索再三,把围巾展开重新围了围,遮住大半个脸,又从口袋里摸出针织帽子,遮住眉毛以上。
林南筝给他的那张药单,还剩下两味药没有买到,他把这两味药记在心里,没露药单。
他轻轻一推,门开了,迈步走了进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南边小棚里放着一些柴和煤,还有一辆八成新的自行车。
西屋的门没关,门口扯出一根铁丝绳,拴到另一侧,上面挂着几件衣服,还有一些晾晒的草药。
傅星索瞄了一眼,西屋里放着的也是草药,种类果然挺多的。
东屋的门锁着,窗户也关得严实,他抽抽鼻子,隐约有点儿不同于草药的味儿。
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因为常长在山里打猎的缘故,傅星索的五感比常人要灵敏许多。
正想仔细分辨一下究竟是什么味儿,听到屋里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立即收回心神,大声问道:“有人吗?”
门帘挑起,于婆婆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笑,“年轻人,你找谁呀?”
傅星索客气的问:“我是来买药的,听人说这里有草药,药店里没有的这里都有,不知道是不是?”
于婆婆抿着嘴笑,“你要买什么,说说看,要是有肯定卖给你,我做的就是这个营生,不为挣钱,只为救人一命。”
傅星索点了点头,把药名说出来,于婆婆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惊诧,目光打量着傅星索。
傅星索包裹得挺严实,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眸子,看不清面貌。
“有吗?”
于婆婆笑了笑,“我得找找,这药平时用得不多,我记得今年春天的时候有人卖草药我收了一些,就是不记得在哪里了。”
“好,我等着,”傅星索挺高兴,这于婆婆不但听说过,而且还极可能有,的确比药店强多了。
于婆婆进屋去找,傅星索站在院子里等,他没进屋,也没有乱动乱看,在原地站着,眼角的余光扫向东屋。
这院子里所有的地方都能够一览无余,只有这个东屋,锁得严实,窗子也窗得严实,窗户上的塑料布都是是糊的双层。
实在有点……与从不同。
约摸十几分钟,于婆婆从里面走出来,笑眯眯的把两个药包递给了他,“这是你要的药,我一共就这么多,都给你吧,平时也用不着,放着也是坏了。”
傅星索急忙道了谢,问多少钱,于婆婆摆了摆手,“年轻人,这草药就送给你吧,不过……”
她面露难色,傅星索不说话,等着她继续说。
“这药按说平时的方子很少用得上,因为它略有小毒,应该只有以毒攻毒的方子才有用,年轻人,你是不是有家里人中毒了?”
傅星索的心头微紧, 略一思索还是摇了摇头,“没有,我不太懂这些,是我们村的赤脚医生听说我今天进县城,让我给捎带的。”
“哦,这样,”于婆婆点点头,“那好吧,要是有什么病人一定要看大夫,不要自己胡乱用药啊,是药三分毒,还要是多谨慎。”
傅星索再次道了谢,拿上药转身往外走,他感觉到身后一直粘着两道视线,走到门口开门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于婆婆还站在原处,看他望过去,对他笑了笑。
傅星索抬腿出了门关上院门,顺着巷子往外走,找到三轮车把药放好,骑着往大街上走,绕了几个圈子,又买了几个包子和一些干菜、调料,这才回村。
一路回到双柳村,傅星索刚进门程鹏就迎上来搬东西。
傅星索看着他脸上似笑非笑的,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今天南筝他爹来了,结果你猜怎么着,被她给骂了一顿,还让南哥给轰出去了,”程鹏眉飞色舞的,“哦,对了,还有穆城,他问你要什么资料,南筝拿给他了。”
“哦,”傅星索看看厨房,“南筝呢?有没有再犯病?”
“没有,好着呢,活蹦乱跳的,刚还在,好像是和小山去山脚那边了。”
林南筝带着小山来到山脚下,傅星索和张爷爷之前住的小木屋也还在,就是这段时间没人住,到处都是灰。
她带着小山顺着小路走,虽然是冬天,道路两边还是有许多植物。
“姐姐,咱要找什么?”小山问。
“找一种叶子是圆的,深红色的草,”林南筝目光四处看,她知道那张单子上有两种药不太好找,傅星索买到的可能性不大。
走着走着,听到身后似乎有沙沙声响,像是脚步踩在落叶上的声音。
林南筝放慢脚步,借着弯腰的机会,目光往后一掠,并没有看到什么特殊的。
她看了看面前幽深的小路,身边还有小山,不能冒这个险。
“小山,咱回吧。”
“姐姐,不找了吗?也许前面就有了。”小山指着前面的路问。
“不找了,那也没有什么用,就是好看好玩儿,别的时候再找吧,没准你星索哥哥都回来了。”
说罢她牵着小山往外走,路过一株参天大树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似乎看到树后有一片衣角闪过。
她心头微动,加快了脚步,刚走没几米,再次听到声响,她手握着刀柄正想回身,忽然听到有人叫她,“南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