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本挺有名的外国小说。
林南筝读大学的时候曾经看过,让她惊讶的并非是小说本身,而是那个签在扉页上的名字。
周远恒。
林南筝心头狂跳,紧紧抿着嘴唇,生怕一张嘴心从里面跳出来。
她对这个名字很有印象,因为他和杜念昕有关。
在原剧本里,这个周远恒是因为一次打架事件被人打中了头,失血过多昏倒在双柳村村南,结果被路过的杜念昕救起。
周远恒对杜念昕十分感激,也曾经到双柳村来看过几趟,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导致杜念昕的处境更加艰难。
林老太总是怀疑她和周远恒之间有什么见不得的人,动不动就拿出来说事,轻则辱骂,重则动手打。
最后一次周远恒还替杜念昕说了话,指责林老太过分,正巧被回来的林明看见,因而误会更深,自那以后,杜念昕被林明更加冷落,日子过得更凄惨,而周远恒也再没有出现过。
林南筝回想着这些,手指暗自收紧,脑子里有些乱。
她的到来,明显是把一些事情的进程和走向打乱了,但很多人该出现的还是会出现。
林南筝不能说周远恒是一个坏人,但她认为,他并不是妈妈的良配。
周远恒知恩图报不假,但不能把握住度,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还要往上冲,看着事情变得更糟却又无能为力,可以说,是一个典型的烂好人。
林南筝暗自下定决心,虽然说现在的妈妈和林明离婚了,不再怕什么怀疑流言,但也不能再和周远恒有什么牵扯。
“哟,小姑娘醒了?”周远恒回过头笑着问道。
林南筝收回思绪抬头,把手里的书递过去,“还你。”
周远恒伸手接过,爱惜的把书放在布包里收好,“快到县城了,你们要去哪?我就在县城住,要是你们住得远的话……”
“不用了,我们有朋友接。”林南筝打断他的话。
她的话简单生硬,直来直去,周远恒愣了一下,微微点头不再多说。
杜念昕握了握她的手,小声问道:“怎么了?”
林南筝看着妈妈的眼睛,摇了摇头。
沉默中县城到了,车子慢慢减了速度,停稳后众人陆续下车。
周远恒起身回头看看杜念昕和林南筝,刚想说什么,林南筝直接说道:“再见。”
周远恒也只好说了声再见,提着布包下了车。
直到车上的人都差不多走光了,林南筝才和杜念昕下车。
杜念昕有些担忧的问:“南筝,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没事儿,大概有点晕车,”林南筝看看四周,这会儿傅星索还没有来。
路边不远处有个信箱,她走过去,从口袋里拿出之前就写好的信扔了进去。
那是她写给李庭东老爷子的,回来的匆忙,也没有去给老人家道个别。
这次进城,老人家帮忙很多,李锐峰更是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她万分感激。
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傅星索骑着自行车也到了,他的脑门上全是汗,冒着热气。
林南筝快步迎上去,用手帕给他擦了汗,又从包里拿出给张爷爷买的针线帽子给他戴上,“你干什么赶成这样?不是说好了我们会在这等你,不论早晚,你急什么?”
她一边说,手指轻抚过他的额头和耳边,气息轻柔喷在他的脸上,他微红了脸,眼睛闪闪发亮,微微抿了唇。
林南筝叹口气,“行了,歇会儿吧,等你汗收了再走,不然非感冒不行,我也去那边看看,找辆顺路的拖拉机什么的。”
“我去吧,”傅星索推着车子往前走。
“行了吧你,休息会儿吧,这么远肯定早累杯了。”
傅星索想了想,“你想不想去李国民那里看看?你还没有去过。”
林南筝一听来了兴致,“远吗?”
“不远,就距离这一条街,这一片有三个厂子,还有车站,来往的人流量大,都是他们食堂的主要客户。”
“那好啊,”林南筝当即同意,对杜念昕笑眯眯的说道:“妈,走,咱们去看看和我们合作的那家食堂。”
三人兴冲冲的往前走,果然离得并不远,林南筝抬眼一看,食堂旁边就有一个厂,门外还有两间门脸房,开了一间供销社。
之前的供销社都是集体的,现在有些被个人私底下悄悄承包。
林南筝看到这个挺感兴趣,她想到县里来发展,找门面房是肯定的。
“我们先去这里看看,”林南筝拉着杜念昕走进店里,傅星索在外面放自行车。
供销社里的东西种类不多,大约是快过年的关系,年货买得多,所以也以吃食为主。
柜台都是用水泥磨成,上面放着一些木头托盘,吃的东西摆在上面,再盖上一层薄薄的塑料布。
林南筝想着买几种回去给张爷爷和老支书,虽然说在城里也买了一些礼物,但邮局还得过两天才能送到。
她的手刚一伸出来,还没有碰到塑料布,就听到一声尖厉的喝斥,“别动!”
林南筝吓了一跳,这一声来得太突然,她在购物超市自助买东西惯了,还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收回手抬眼看过去,一个年轻女人慢步走过来, 语气傲慢的说道:“我可告诉你们,这可都是上等的好点心,不是谁……”
她说到这里猛然顿住,瞪大眼睛看着林南筝,“林南筝!竟然是你!”
“是我,你谁啊?”林南筝问道。
这女人二十岁出头,穿着件大绿棉袄,腰间系着腰带,里面配了件红色的毛衣,看着特别扎眼,下身被柜台挡住看不见。
她的脸上不知道抹了什么,油亮油亮的,鼻尖和下巴上长了几颗红色的痘痘,嘴唇上抹了口红,门牙上还沾了一点。
林南筝悄悄吞了口唾沫,也不知道这副尊容是怎么到这里来做销售的。
女人一噎,对林南筝“假装”不认识她十分不满,“你装什么傻?我看你是觉得亏心,不敢承认吧?”
林南筝莫名其妙,“我亏什么心?”
“你……”
杜念昕在一旁淡淡道:“林晴的事跟我们南筝没有关系,无所谓亏不亏心。”
林南筝一听这话,“妈,你认识她?”
“她是林晴的表姐,马培培。”
“哦……”林南筝恍然大悟,“原来是为林晴鸣不平啊。”
马培培哼了一声,“你们娘俩倒是会撇清关系,和你们没关系?要是没关系,林晴怎么会嫁给那么一户人家?马猴子的名声早就臭了,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
“那我就奇了怪了,”林南筝似笑非笑,“那你怎么不拦着她呢?这婚事可是你姑姑点头同意的,还是你姑父亲自把人送去的,这事儿十里八乡也都知道啊。”
马培培翻了个白眼,“这本来就是你搞得鬼,他们是被逼的!否则的话,她能跑吗?”
“跑不跑更不关我的事,我也没去马家让她跑。”
杜念昕拉住林南筝的手臂,低声道:“我们走吧,不要跟这种人争执。”
林南筝想想也对,和这种人能争出什么道理来,有这功夫还不如歇会儿。
“哼,就知道你理屈词穷!”马培培见她们要走,满脸讥讽,“就凭你也到我们店来买东西,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德行!穷鬼一个,你吃得起吗?”
“你们店?”林南筝停住脚步,微眯着眼睛问。
“对呀,”马培培十分得意,甩了甩辫子,“我对象的二叔开的店,可不就是我们家自己的吗?”
“对象?”林南筝嘶了一口气,上下打量了马培培几眼,“这还没怎么着,连门儿都没过,就把自己跟人家划成一家人了?啧啧,你真不愧是林晴的好姐妹,难怪会替她鸣不平。”
“你什么意思?”马培培脸色一变。
“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林南筝眉眼带笑,尽是讥诮。
“林南筝,你找打!”马培培立即怒了,“看我不抽烂你的嘴!”
她伸手把柜台上的鸡毛掸子拿了起来,冲着林南筝就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