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时,袁绍、曹操等人纵马奔驰在返回洛阳的官道上,身后扬起一阵尘土。夏天就是这样,到了下午就干燥闷热,尘土飞扬。
眼看距离洛阳不远了,天色还早,五人放慢了速度,让马匹得到一些休息,一边悠然前进一边闲聊起来。话题当然离不开刚刚结束的“汝南月旦评”。
袁术和张邈并马前进,袁术问他觉得许邵给曹操的评语怎么样?
张邈嘻嘻笑着回答道:“嗯,还不错吧。虽然我觉得‘奸雄’似乎不太好听。”
张超在两人身后插嘴说道:“许邵说的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现在新君刚刚即位,大将军窦武和太傅陈蕃执掌朝政,朝廷风朗气清,百姓安居乐业,明明就是治世嘛。既然是治世,那么阿瞒自然就是能臣了。”
曹操听得眉开眼笑,拍拍张超的肩膀,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袁术反驳道:“目前勉强可以算是治世,可是阿瞒年纪还小,离举茂才或者举孝廉都还有好几年,怎么去做能臣?等到他出仕时,是治世还是乱世还很难说。”
袁绍用老大哥的口吻说道:“根据我的判断,五十年内应该不会有乱世出现,阿瞒可以放心地当能臣了。”
曹操满心欢喜地问道:“本初兄,说说你的高见。”
袁绍分析道:“大将军窦武此人,才干、品德都是一流的,而且还是太后的父亲。由他主持朝政,而且还有陈蕃、刘淑、胡广等等大儒名贤辅佐,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太平盛世指日可待。”
张超补充说道:“窦武、陈蕃、刘淑被天下士民推崇为‘三君’,这可是名士中声誉最高的。司徒胡广也是三朝元老,有很高的名望。在他们的辅佐下,新君虽然年幼,必定能够成为一代明君。”
袁术讥讽说道:“可惜今天陈逸没来,否则他听了你们这一番马屁,不知该有多么高兴。”
曹操连忙说道:“本初兄一身正气,从来不拍任何人的马屁。要是今天陈逸在场,我估计本初兄就不会说这番话了。”
袁绍拍拍曹操的肩膀,笑道:“知我者,阿瞒也!”
张超笑道:“如此说来,阿瞒这个能臣当定了,不会成为什么奸雄了,可喜可贺!”
张邈问道:“阿瞒,陈逸今天没来,是什么缘故?”
曹操还没来得及回答,袁术阴阳怪气地说道:“人家老爹现在炙手可热,自然门庭若市,不屑于和我们这些纨绔子弟来往呗!”
曹操连忙回答道:“不是不是。他说太原有一位名叫王允的名士,约了他一起去太学门口抄《五经》,所以来不了。听说大儒蔡邕将《五经》重新校对,并刻在石碑上,立在太学门口,每天前去抄写的儒生处士有一万多人。”
张超夸张地仰天长叹:“这么多人,我的天啊!”
袁绍似乎没有听见他们的议论,独自沉思着说道:“现在想起来,那个许邵的举动也奇怪。刚开始对阿瞒爱理不理,过了半天居然给了那么高的评价!”
曹操的一双小眼睛眨巴了几下,嘿嘿一笑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既然本初兄开了口,许邵也不能不给你一个面子。我曹操也是高深莫测非同一般的人,许邵虽然阅人无数从不走眼,但是一时看不透,所以要多多考虑一下啦!当然他最后得出的结论,证明他的眼光确实很厉害!”
袁绍笑道:“阿瞒,这下你有吹牛的资本了,那就天天使劲吹吧吹吧!”
五人说笑之间,迎面来了一队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好不热闹。这一段官道比较狭窄,五人勒住马头,侧身路边让道。
走在最后的曹操,一直好奇地盯着那辆大红花轿看。擦肩而过时,不料花轿里的新娘也恰好挑开帘帷向外张望,一双秀目刚好碰上曹操的目光。
四目相对,电光石火。
曹操突然感到浑身燥热,小心脏怦怦乱跳。
新娘愣了一下,立即收回目光,放下轿帘。花轿随着轿夫们固有的节奏继续前进,很快就从曹操身边过去了。
就在四目相对那一瞬间,新娘美丽的容颜已经深深镌刻进了曹操脑海里,挥之不去。
新娘身着盛装,一张鹅蛋脸白里透红,五官端正秀丽,尤其一双秋波流转的大眼睛顾盼生辉,虽然只是向曹操匆匆一瞥,却似乎瞬间就把他的魂魄带走了。
也许在别人看来,新娘只是稍有姿色,但在曹操眼里,她却貌若天仙,美得令人意乱神迷,魂不守舍。
有人相守白头,却形同陌路;有人一个眼神,就铭刻终生。这就是自古以来,男女之间的不解之谜。
所以我们不必讥讽他人心如止水,也不要嘲笑别人痴情绝恋。同样道理,少年曹操对新娘一见钟情,也不仅仅只是好色。
曹操情不自禁地转过头,一直目送着花轿远去,久久呆立原地,挪不动脚步。
袁绍等人催马往前走了两三丈远,方才发现他没有跟上。袁绍大声呼喊,他居然充耳不闻。四人这才察觉到他的异常,无奈调转马头回来,看看他究竟中了什么邪。
最先赶到的是张邈,他顺着曹操的目光一看,心里顿时明白了大半,用手捂着嘴,回头向其他人吃吃笑道:“原来阿瞒被那个新娘子勾去魂儿了。”
袁术随后拍马赶到,好奇地问道:“阿瞒,你看到新娘子了?真的很漂亮么?”
张超也凑过头来问道:“阿瞒,比绮香阁的姑娘们怎么样?”
花轿转过了一个小山头,看不见了,曹操终于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喉咙里“咕咚咕咚”地咽着口水。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并不搭理众人不怀好意的询问,只管一个人闷着头,继续默默赶路。
其余四人你看着我、我望着你,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一阵狂笑,直笑得前俯后仰,喘不过气来。
笑声里充满了嘲讽、轻浮和暧昧的意味。曹操虽然刚刚获得了“乱世奸雄”的称号,毕竟只是一个不到十四岁的少年,心里还有一份不容侵犯的纯真。
被几个傢伙肆无忌惮地一阵嘲笑,曹操顿时恼羞成怒,一张稚气的脸憋得通红。他赌气拨转马头,离开官道,一个人向旁边的荒地策马奔去。
四人见曹操真的生气了,连忙停止了笑声,大眼瞪小眼,一时不知所措。袁绍笑道:“阿瞒生气不理咱们,看来是真的坠入情网了。”
袁术纵马赶上曹操,拉住他说道:“阿瞒,你瞧瞧自己这个样子,就是标准的重色轻友哦!”
其余人也驱马围了上来。袁绍笑道:“咱们以前带阿瞒去了好几趟绮香阁,他都提不起兴趣,我还以为他是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现在我才明白,原来那时情窦未开、时候未到啊,哈哈!”
张邈笑道:“今天阿瞒终于情窦初开了,比获得许邵的点评还要可喜可贺!我也很好奇,那个新娘子究竟长什么样,居然有这么大的魅力,搞得阿瞒如此神魂颠倒。”
袁术慨然说道:“既然阿瞒这么喜欢她,我们作为兄长,就应该帮他美梦成真,得偿所愿。大家觉得怎么样?”
众人轰然叫好,个个摩拳擦掌,一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为朋友两胁插刀的样子。其实他们心里,未尝没有亲眼看看那位新娘的好奇心。
曹操一见他们如此仗义,不觉心中一暖;同时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位新娘动人的倩影,顿时心中一热。
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向大家一抱拳:“谢谢各位兄长!小弟此时的心情,就是能够再看那位姐姐一眼,哪怕死了也甘心!各位兄长帮小弟实现了这个心愿,小弟感恩戴德,没齿难忘!”
四人听了暗暗发笑,只是使劲憋在心里。好在他们并不比曹操大多少,能够理解他情窦初开的心情。
袁术说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咱们立即行动吧。”
他回头一指身后的两名随从,高声命令道:“你们马上跟上去盯着迎亲队伍,远远看着他们进了哪家院子,然后一人留下继续盯梢,一人回来报告。”
两人应声快马加鞭去了。不一会儿,一人回来报告:迎亲队伍进了北邙山脚下的杜家庄,并打听到拜堂成亲的良辰吉时,就在今晚酉时三刻。
五人抬头看看天色,见时候还早,于是缓缓策马前进。同时几颗脑袋凑在一起,嘀咕着商议阴谋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