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哥,是我小小。”
声音停顿了片刻,她可以感知到,此时,林怀的办公室很安静,他说话时会带着回声,传进她的耳朵:“怎么会这么晚打座机进来,找王董吗?很不巧,他刚刚出去了。”
“不,不找他,我是找您有点事儿。”小小起身出了书房,准备回她的卧室。
短暂的几句交流,林怀的声音很快进行着转换,虽然细微,但她还是听出,林怀沉闷的声音,显得轻盈的稍许,但话语间的力度仍旧剪短却有着十足的分量感:“你说,我来办。”
她走进浴室,一歪头便把电话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一只手去拧浴缸上的水龙头,一只手调节着水温,一股股水流犹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巨大的噪音,让二人之间的对话,隔上了一层无形的阻碍。
于是,她只能无奈的提高着音量:“是这样的林哥,我4月3日打算去一趟沈阳,4月4日晚就返回,麻烦您帮忙沟通一下办公室吧。定一下往返的机票和酒店,哦对了,我需要一辆车,这样到那边办事儿会比较的方便。”
“可以,明儿我就让办公室给你安排妥当。”
小小若隐似无地听到电话那头敲击键盘的声音,她拿下夹在耳边的电话,放水的间隙,回了卧室躺在床上,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客套地说着:“谢谢林哥,那辛苦您了,没别的事儿,我就不打扰了。”
“小小……”林怀突然出声叫住了她。
小小询问:“怎么......您找我还有别的事儿吗?”
“你……”林怀迟疑片刻补充:“你下次可以不用这么见外的,有事儿随时打我手机就成,不用顾忌我的,我一般这点儿都还在工作。还有就是什么您不您的,你就行,你我认识多年了,别总是一打电话,就那么的客气,搞得我怪不习惯的。”
小小笑笑:“是呀,我没见外的,就是我爸总说你什么工作认真,矜矜业业,我就想今儿验证一下他的话,果不其然,我这一打电话,你还真在。”
“哦,是吗?那是我多心了,下次打手机吧。怕你一时间有急事,却找不到我就不好了。”
“成,你放心吧!我知道了林哥,你也早点回去吧,别太熬了,我挂了。”
挂断电话,小小仍旧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才走去浴室,发现水差不多可以了,便关上了注水的龙头。但她第二次折回卧室拿了换洗衣物的时候,无意间却踢到了推在房间一角的银纸,顷刻间,哗啦啦银片散落了一地。她呆愣愣的看着那些还没有折完的纸,心中怅然若失:“真快,一转眼程晓雪已经去世9年了。”
4月4日凌晨5点,此时一身黑的小小孤零零的一人,站在酒店空旷的大堂里。今天的她显得与平常格外的不同,西装裤、马丁靴、针织衫,全都覆盖在一件长款机能外套之下,黑色的冷帽把她长长发压在了耳后,迫使那对砖石耳钉在微弱的光线下,闪耀着夺目的光。
她站在大堂,身边横着一辆行李车,上面堆放着礼宾刚刚送过来两盆花,和两个硕大的麻袋。她打开随身携带的2.55包包,取出一支黄色镜片棕色框架的太阳镜,和一副黑色的手套。穿戴整齐后,便掏出手机,她隔着手套,拨通了司机的电话:“喂你好,请问是张师傅吗?我现在在酒店大堂,麻烦您把车开到正门,我这里有一些比较重的东西,需要您帮忙抬一下。”
说完,挂断电话,她便推着行李车,往酒店正门走去。航班、酒店和司机,林怀的办事效率极快,第二天便与她确认的清楚。这三年的清明,基本都是如此,而今年比往年,相同中又有着不同。相同的是依旧无人帮忙,不同的是月已不在她的身边。所以基本上扫墓时用的东西都是她这几天一手操办采买的。北京、沈阳两地,乱七八糟的忙活了几天,也不知买的齐不齐全,不过这对于她而言,已是无所谓。
在正门等了不多时,门口走进来一个一米八左右,50岁上下的中年大叔,大叔皮肤黝黑,身材匀称却挺着一个啤酒肚,一晃一晃地往她这边走了过来,到了跟前,开口说道:“王女士是吧,我叫张毅,刚刚我们通过电话的。”
小小和他客套地握了握手,而后说道:“张师傅您好,今儿就麻烦您了。”
“别客气啦妹子,这些东西是你的吧,你上车上等着吧,我来装车。”
说着张毅就去拎行李车上东西,开始一样一样的装车。但小小却也没上车,道了谢后,先给他发了一个地址,装完东西,才同张毅,二人前后脚一同上了车,往沈阳东北部的一处墓地出发。
路上,闲来无事,东北人本身也热情,张毅便主动挑起了话题:“妹子,你这是来沈阳扫墓的?”
不到六点,整个城市还笼罩在黑暗之中,浅淡的墨色,给这座老工业城市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小小凝视街道,左右两旁行人稀薄,她随口说道:“您也看到了,拿了那些东西,不是扫墓的,说出来,怕是会吓到您吧。”
“诶,我就是这么一说,看妹子你年级不大,怎么也不像是一个会单独扫墓的人吧。”
小小突然觉得这个张毅的话,听在她的耳中很是讽刺,虽然她知道,眼前的这位大叔,并无恶意:“哦,真的吗?”
“真的呀,这有什么可骗你的,咱们沈阳人都耿直。我有个侄女儿,你和她看着应该同龄才对,你也就20郎当岁吧?”张毅很是见谈。
小小推了推眼镜儿,嘴角上翘,语气却平静的要死:“谢谢您,我权当您是在夸奖我了。我快30了,没那么小。”
听此话,张毅有些不可思议地透过后视镜,此时天已经亮了,他借着撒入车内的自然光,偷偷地观察着小小:“诶呦,那你长得真年轻。沈阳人吗?”
“祖籍沈阳,但很多年不在这边生活了,感觉家乡变化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