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小小正靠着床头休息,而孙凤梅端来一杯温水,关切地问:“大伟,怎么样,小小没事儿吧。”
姚伟查了一分钟她的脉搏,又给她搭了一个毯子,才起身安抚自己的母亲:“妈别担心了,她没事儿了,就是刚刚哮喘犯了,可能是茶室里空气不流通的原因,您别担心。”
“那好,大伟你陪着小小,妈先出去,有事儿就叫我。”
小小闭合双目,听到孙凤梅出去后的关门声,才睁开眼睛。姚伟此时坐在床边,她瞅着他的背影,一副颓废的样子,知道他不是在惆怅自己的事情,也不好打断,目光捕捉了一阵儿她这位发小,难得的忧郁与神情间微妙的变化,就又收回视线,继续闭目养神。
可才闭上没一会,她就听到上牙齿碰下牙齿时,发出的整齐有节奏的声响,姚伟的情绪明显很焦虑。那声音节奏越来越大,越来越快,听得她也开始焦虑了起来。她真的怀疑自己再听下去,哮喘可能要再次复发,故而出声阻止:“别咬指甲了行吗,你这个臭毛病什么时候可以改了,听得我好焦虑。”
“小小。”姚伟回头,手还没来得及从嘴里拿出来:“你好点了吗?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你别担心,我和我妈总这么吵,没事儿的。”
小小咳嗽了两声,又看到姚伟准备把手放进嘴里,便伸出一手拦住:“没事儿了,别担心了。你妈也是好心,让你多认识一点儿朋友。再说你要是真没时间,你就好好和阿姨解释,有你对母亲,像是对阶级敌人一样的吗。”
“我妈那就是存心气我。”姚伟随手把水递给她:“喝点吧,刚刚倒的温水。”
“遇事儿冷静点,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小小接过,喝了一口,又递还给他:“你也喝点吧,刚刚一上火,还被我吓了一下,现在渴了吧。喝两口,压压惊。”
姚伟接过杯子,也没客气,两三口,一杯水就见底了。
两人说会儿话,心情都平复了不少,小小就开始靠着床头一边和姚伟闲聊,一边等待自己的身体恢复。
半小时以后,她已经彻底平复了下来,此时正站在门厅穿鞋,准备告辞回家。经过她刚刚那么一闹,姚家母子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明显和缓了下来。但姚伟还是闷闷的不爱说话,先穿了鞋,说去外面等她,就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小小则站在门厅边换鞋,边和孙凤梅道别:“阿姨,不好意思,今儿给您添麻烦了。”
“哪儿的话。是阿姨不好意思,你头一次来家里,阿姨还没照顾好你,还让你遭了一遭的罪。咱家大伟的脾气,和他爹一模一样,倔得很,不想做的事情谁劝都不好使。”
小小回身轻轻的抱了抱孙凤梅:“阿姨,您既然知道,为什么要逼他呢。姚伟是真忙,我想您比谁都明白,都了解。他在医院成天忙的脚不沾地儿,吃个饭都是抽空吃,哪还来的美国时间去参加那种聚会。听说明儿是他的门诊,您今儿就别逼他了。给他点时间,我想他会想明白的。至于我,您就更不用介怀了,我身体是老毛病了,时常犯病,不是什么大事儿。”
“小小,你是真懂事儿,我们大伟要是有你半分体谅我们做父母的心,就好了。”孙凤梅拉着小小的手说:“回头儿,帮阿姨劝劝他。”
“嗯。”小小点头,在她的认知中,孙凤梅不是一个绝情的人,为人母亲,总是带着那种对儿子恨铁不成钢的牵绊才是。
“王貳晓,你磨蹭什么呢!到底走不走,不走我先走了。”门外传来了姚伟的催促声。
小小尴尬地笑笑:“那阿姨,我先走了。具体的事情,我想家父会再和我沟通的,一有消息,不管他有没有时间,我都会随时与姚伟沟通的,您放心。”
“那小小,保重身体,阿姨就不送了,让大伟送你回家。”
两人道别,小小出了姚家大门,就看到姚伟站在院门外的墙根底下抽着烟,她瞥了姚伟一眼,招呼一声:“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我走了。”
“回来,去哪呀?”姚伟叫住她。
“回家呀,我都病了,不回家,在这里吹冷风呀。”小小今儿出来穿的单薄了点,三月的北京晚上还是有些冷的,她脚下步子没停,裹紧上衣,就往停靠在马路对面的,自己的车跑去。
刚一进到车里,姚伟就带着烟草的气息,钻进了她的副驾驶,小小疑惑:“没开车?我不送你,你打车回家,折腾一次不值得。”
“我开车了。”姚伟指了指,他那辆路虎,此时就停在路对面的停车位上:“我就是想问问你,堂会怎么办?还有那个季浩冉是谁呀?听都没听说过。”
“天呀。”小小扶额:“你不觉得这个姓,有点耳熟吗?你好像在哪里听过吧。”
“确实有那么点儿耳熟。”
“何止耳熟,你还看过季浩冉的老婆呢!”
“你有病吧!我怎么会看过人家的老婆。”
小小叹气,解释:“他是钟云的姨夫呀,就是那天在医院看到的季太太的老公。”
“怪不得。”姚伟耸肩,一副就算这样与我何干的态度:“那又怎样,我不去,你自己去吧。别让你爸又点名叫我陪你去了。”
“我尽力好吗!”小小看了看手机:“姚大少,十点了,求你放过我,我需要回家休息。”
“够哥们,那我走了。”
“姚伟,你等等……”小小叫住他。
“又怎么啦?”
“你以后......对你家人,别太激进了。你有没有想过,今天你可以舒适的生活在这个社会,是因为有人已经帮你趟过了本是你需要走过的弯路。过刚易折的道理,我想你应该懂吧,太抵触,我想副作用会很大。我说这些废话,主要还是为了你,保护好自己。”
姚伟听了小小的话,先是愣在原地,似是没有听懂,又感觉小小眼中带着潮湿的雾气,似有千种悲凉,等着向他述说。沉默片刻,看她依旧沉默,知道再无后话,就拍了拍她的肩,火速下车,一溜烟钻进自己的车里,也没有打招呼,就开走了。
等姚伟走后,小小则坐在车里愣了好一会儿神,才打开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小收纳袋,拎在手上,里面是姚伟刚刚打碎的茶杯碎片,与孙凤梅分别时,小小向她讨要的,只说是认识一位金缮大师,试试能不能修好。而孙凤梅也没在意,就拿了来,说是给她了,修好就留着自己用,不用再归还。
小小看着那几片还带着茶水渍的碎瓷,心中怅然,破碎的再怎么拼凑,都不是原来的那个了,一切可能都是徒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