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讲完了。
常太一垂着狭长的丹凤眸子,缓缓转去头,他问:“那书生是谁?”
“我的一个朋友。”酸儒书生嗫嚅着说。
“怕是无中生友吧?”常太一眼带笑意,说道。
酸儒书生苦涩一笑,他抬了抬已经被冻的通红的手,双手搓了搓,呵了一口气,但是并不暖和。
“你不是说你赴京赶考去了吗?”常太一想起之前酸儒书生的故事,问道。
酸儒书生叹了一口气:“我……只是希望她幸福。”
“她喜欢你,你却觉得你的离开会让他幸福?”
酸儒书生的手顿了顿,眼里多了点苦涩,他笑了:“至少……衣食无忧,不必负重前行。”
“你是这样觉得的吗?”常太一沉了双眸,他说道。
酸儒书生没有回答,常太一也没有追问,他只是“呵”了一声,转身又提起来那死刑犯,另一手仍然握着大刀,拖动在铺满鹅毛大雪的大地上。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酸儒书生突然说话了,他强忍着寒冷站起身来,红色的血丝充满了他的眼睛:“你锦衣玉食,哪里会懂我这样穷酸……”
常太一止住步伐,打断了他:“对,本少爷不懂。”
酸儒书生愣住了。
常太一接着说:“本少爷是不懂你,但……算了。”
酸儒书生捏紧了拳头:“滚!给我滚!你什么都不懂!有什么资格说我?有什么资格说我!有什么资格……”
呜咽声打断了酸儒书生的话,在这片雪地里回荡。
常太一回到了元徽他们那,见了火炉顿时笑出了声,他随手就将死刑犯扔在边上,之后冲到了火炉的边上,伸出手来放烤炉边取暖。
“没能下手?”元徽他们看到了只是背上挨了一刀却不致命的死刑犯,问了一声又自言自语似的说:“的确了,换做我们也下不去手……”
说话间,却被苏良所打断:“我们也就罢了,元徽你怕是真敢动手……太一哥家弟常高逸,不是你偶像吗?”
元徽没有说话,苏良又道:“不过,玉池怕是不肯吧参军?”
玉池温婉一笑:“我意不在此……也难怪父母总说我白瞎了这么高大的身子。”
“回去吧,本少爷不想玩了。”常太一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取取暖,放下酒杯后便说道。
三人同意了常太一的话,吩咐衙役把犯人送回去,苏良便跟着衙役们回了衙门,元徽则留了下来说是要练拳,只有玉池跟着常太一走。
玉池撑起一把伞,遮在了自己和常太一的头顶,鹅毛大雪飘下,只挡在了伞上。
他温声问:“太一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常太一依旧没有说话,他摇了摇头。
从西城门归了旬阳城,唢呐声此起彼伏,小梆笛的声音混在其中,大街上满是热闹的人群,到处都是鞭炮的响声。
“怎么回事?”常太一问。
“许是谁家的婚礼吧。”玉池答了一声,便拉了拉边上人的衣袖,小声问了两句,那人一开始见玉池人高马大有些畏惧,后来才发现玉池好说话的很,便谈开了。
不一会儿,玉池点点头,对常太一说:“是本地第一壕钱家的婚礼。”
“第一壕?”常太一眯起了眼睛,玉池也笑了:“怪我没说清楚,自然是除了太一哥你们常家的第一壕。”
常太一点了点头,没打算凑热闹,跟着玉池便越过了人群。他们才刚刚过去,乐器声戛然而止,没了声音。
再回过头去,却见一酸儒书生上气不接下气的冲了出来,挡在了迎亲队伍的前头,他浑身都被冻伤了,原本好看的手也满是冻疮,看起来破破烂烂,丑陋不堪。
“是谁?”迎亲队伍的马车里,出来一个身着大红袍,胸口还挂着一个绣球的男人,那男人样貌平平,不英俊也不丑,却有一种盛气凌人的姿态。
他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看那酸儒书生,笑了:“哪儿来的乞丐……啧,真可怜。”
他招了招手,下人拿去一锭银子:“拿了钱,就赶紧滚,要不是今儿是爷大喜的日子,看爷不打断你的腿。”
他说着,把银子扔到了酸儒书生的面前。
他没有接,他说:“我是来抢亲的。”
哄笑声宛若一声惊雷般炸开,那马车上的男人也捧着腹大笑起来,直至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你是来说笑话的吧,呵,现在滚吧,一会再去领一锭银子。”
“我是来抢亲的!”他停止腰板,又说。
“同样的笑话听两边就不好笑了。”男人摸着大拇指上的扳指,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他忽而冷冷的道。
“我……”
“给爷打断他的腿,扔出去喂狗……妈的,晦气!”
“是!”四个一直伫立在男人边上的家仆应和一声,便紧了紧手里的棍子,走了出去。
家仆逼近酸儒书生,酸儒书生的腿不断的抖,但却一动不动。
“哼。”这时,常太一冷哼一声,声音传出,让四个家仆停下了动作,马车上的男人也四处张望:“谁想找死就直说!给爷站出来!”
“给你站出来?”常太一笑出了声,笑声很好听,但在马车上男人的耳里却很是刺耳,他暴跳如雷,恍如晴天霹雳,也在这时,常太一站了出来。
纨绔的姿态,谑笑着走出人群,雷声熄了,人群静了。
“常……常少?”男人没了之前嚣张跋扈的姿态,在他眼前的这个人,无论是钱,还是权,都甚至凌驾在他老子之上,他哪敢放肆?哪敢嚣张?
“在本少爷面前……你也太嚣张了。”常太一眼里带着笑意说,玉池还在人群里,见状摇了摇头,也走了出去,站在常太一身后——他不会武功却身高八尺,正好能撑门面。
“哈……哈哈,那也是我不知道常少您在这儿啊,常少能上脸我的婚礼,当真是让我蓬荜生辉。”
他一面献媚的说,一面恶狠狠瞪了一眼酸儒书生,他将手放在身后,朝着下人做了一个手势,示意等这书生一落单就干掉他,下人点了点头。
“话说的倒是好听。”常太一笑容依旧,街道的另一边,那姑娘似乎听到了什么传闻,她跑了出来,正渐渐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她也穿着喜庆的大红袍,来到了酸儒书生的面前,给了他一巴掌,两行清泪止不住的留下。
她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