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上层峦叠嶂、风烟缥缈,飞珠溅玉、清幽祥和,而这三清殿内,却是锤声霍霍、剑风劲吹,繁星点点、刀光剑影。
长春道人与马铁心均已年过七十,精力虽然衰退,但武学修为却是愈加深厚,两人剑、锤招数奇妙、精奥,两人只要稍有不慎,便是血溅当场、形势极是凶险。
旁观众人又是惊叹又是担心,实在不知今日这场武林罕见决斗将如何收场。
只见场内锤来剑往,一时就似灵蛇盘绕,一时又似泰山压顶;又或似长虹贯日,或如流星追月,真是打得天昏地暗、惊心动魄。
虽然那对铜锤看似笨重异常,但使在马铁心的手中,却似轻飘飘毫无重量,一对铜锤左右挥舞,连砸打锤,霍霍生风;而长春道人手中的一柄长剑,虽然在铜锤挥舞之下,显得脆弱不堪,但却灵活异常,剑尖颤抖,犹如灵蛇出洞,居然在铜锤砸击之中,连挑带刺、又削又砍,一柄长剑堪堪抵住一对铜锤。
百十余招之后,两人心里不由得暗生钦佩。马铁心左锤挥出,高声叫道:“痛快!痛快!再来三百招!”铜锤所及之处,竟然带有风雷之声,当真是劲力骇人。
长春道人剑尖一点,借助铜锤之势,身子轻飘飘飞向空中,头下脚上,姿势潇洒轻盈。这时马铁心右锤径直向他头顶猛击,那长春道人整个人倒立在左锤之上,一时避让不及。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那老道就要毙于两锤夹击,胆小者甚至惊叫着闭起了眼睛。
袁峰心里忧急万分。原来长春道人曾多次去崆峒山,对袁峰甚是喜爱,多次言道,这孩子骨骼清奇、天资聪颖、心地清明,他日光大崆峒者,必是这小孩儿。
是以袁峰对仙风道骨的长春真人敬如师长。这时眼见他就要命丧铜锤之下,心里大急,他的兵器已被逍遥散人折断,这时不假思索,顺手抄起地上一柄长剑,一跃而起,径直扑向马铁心,嘴里喊道:“休得伤人!”,长剑当做判官笔,早就瞄准马铁心的枕骨穴、厥**。
马铁心此时杀得兴起,只盼能将长春道人锤打在地,眼看就要得手,忽然听得脑后一阵微风袭向自己的脑后,心里知道有人袭击自己,只得将头一侧,同时将左锤撤回,向后猛击过去。
袁峰只顾一时的热血,哪曾想到自己的武功与马铁心相差了千百倍?等到长剑刺出,那马铁心的一个大锤猛地击向自己,那铜锤呼啸而来,劲道惊人,想要抽身避开已是来不及,惊慌之下,眼睁睁看着铜锤迎面砸来。
长春道人在空中一个翻身,足尖迎着铜锤一点,刷的一声,手中长剑直指马铁心的咽喉,这几下陡起变化,众人来不及惊呼,眼见马铁心与袁峰都要血溅当场。总算马铁心见机极快,急忙撤回铜锤,向后跃去,饶是如此,长春真人的长剑,已将他的衣领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而袁峰死里逃生,站在原地,呆呆发怔。
长春真人难得抢道这个良机,连忙施展青城派绝顶神功天罗步法,身形一动,东一窜、西一晃,绕到青城弟子身边,轻飘飘伸出手掌,或按或拍,转眼之间便解开了上百名弟子被封的穴道。
马铁心堪堪避开长春道人凌厉一剑,这才看清暗袭自己的,居然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道士,又是诧异又是气恼,乾指喝道:“哪里来的小道士?居然暗算于我?当真是不知死活吗?”
袁峰给他厉声一喝,这才清醒过来,虽然心里微微有点后怕,但骨子里天生一股傲气,众目睽睽之下,心里想到可不能给师门丢脸,又想起师父惨死于无敌门下,胆气一壮,凛然说道:“长春师伯宅心仁厚、处处忍让,前辈何必死死相逼?”
说起长春道人宅心仁厚倒是不假,不过处处忍让倒是勉为其难。高手相斗、攸关性命,哪里容得了一丝忍让?但是众人见他容貌清秀、身材单薄,但是说起话来却是大气凛然,很有江湖好汉味道,个个觉得很是好奇,又替他暗暗担忧。
这马铁心是出了名的大魔头,江湖中人谁不避之三舍?这是谁家的小徒弟,居然敢虎口拔须,招惹了这个大魔头,就算长春道人出手相救,只怕也不见得能全身而退。
果然马铁心气得哇哇大叫,也不见身子晃动,就见一个人影向这个小道士冲去。
袁峰虽然武功不高,为人却甚是精明,一发觉对面一股劲风扑来,便知不妙,匆忙之下就地一滚,堪堪避开马铁心那凌厉一掌,但衣袖还是给撕裂好大一个口子。马铁心以他前辈之尊,本不想和这小孩儿计较,只想扇他两个耳光,出出气也就算了,谁知这小孩儿居然躲过了自己的一掌,忽然又感觉自己手腕隐隐作痛,仔细查看之下,勃然大怒,自己没有打到这小道士也就算了,右手太渊穴处居然反被他刺了一剑,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伤口,但是大庭广目之下,以他武功之高、辈分之尊,居然在这个小小道童面前失手,当真是奇耻大辱。
马铁心凝神看了一眼袁峰,眼见他躲过一击之后,已经退到场边,手中的长剑微微颤动,显然心里害怕。
马铁心心里一动,猛然想起小道童这一招,和崆峒派金针度穴极为相似。崆峒派善使奇门暗器,判官笔、铁扇等都长于点穴,所以剑法之中融入点穴功夫,这可是武林之中独此一家、别无他店。
马铁心心里惊疑不定,问道:“你是哪家门下弟子?你师父是谁?”
长春道人早已看见这个不顾自己性命、挺身相救的小道童,居然是崆峒派清心师弟的得意弟子,早知不好,便抢着说道:“小孩子不知道轻重,马堡主何必于他一般见识?”又对袁峰眨眨眼,喝道:“你这孩子,也忒鲁莽了罢?还不快快谢过马堡主手下留情?”说着对袁峰使了个眼色,又悄悄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袁峰会意,刚要躬身行礼,却被一股大力托住,再也弯不下去。
“慢着!”马铁心喝道,“你是不是崆峒派小杂种?你师父是哪个牛鼻子老道?”
袁峰气冲斗牛,这大魔头不仅辱及自己对父母,也辱骂师门,虽然明知他是本门头号大敌,自己危在旦夕,此时什么也顾不上了,仗剑高声骂道:“我师父清心道人前来拜见青城派长春师伯,你们无敌门干么半路暗算,将我师父暗害了?现在又出口伤人,枉你身为武林前辈!羞也不羞?!”
众人大哗,没想到一代大侠、崆峒三子之一的清心真人居然惨死于无敌门下。崆峒派门下弟子众多,高手代代辈出,纵横北中国多年,与少林、武当、青城并列为一方领袖。
众人不约而同地想到,崆峒派与无敌门都有各自庞大的势力,今日无敌门杀了清心道人,崆峒派一向嫉恶如仇,怎会罢休?无敌门与崆峒派结下这个梁子,只怕武林从此再也不得安宁了!
长春真人骤闻老友噩耗,就算他身为得道高人,心中也是一阵大痛,宣了一声道号,忍痛质问道:“清心师弟是我青城山的客人,不知道马堡主为何偷袭杀害于他?”
马铁心只是冷笑,也不接话。
“哈哈哈!错了错了!你这可是错怪马铜锤了!”,逍遥散人早已运功完毕,这时忍不住走上前来插话道:“清心那个老道士原是我所杀,怪他作甚?”
“无量天尊!”长春真人高声宣了一声道号,声音里充满悲愤之情,“清心真人一生行侠仗义、为国护民,今日却惨死于青城山。逍遥散人,贫道不得不为他讨回公道,请吧!”
长义、长和、长信等青城派众人哐当一声,一起亮起了兵刃。
左大海抢上前来,将大刀一晃,“南宫大人有令!先灭青城、再平崆峒,废除少、武,独尊无敌!无论青城还是崆峒,概杀无论!上!”
长春真人气运丹田,厉声喝道:“结天绝剑阵!”
百余名青城弟子一起应道:“结天绝剑阵!”
青衫飘飘、寒光闪闪,青城弟子东一队、西一队,洒满了殿堂。
逍遥散人曾经败于青城派前掌门圣元道人之手,对青城派武功颇为不服,这时亲眼见了青城派施展天绝剑阵,心里叹道,早就听说青城派武功源远流长,经过历代掌门人淬炼,果然自成一家体系。
只见青城弟子一色长剑,人人奔跑如飞,顷刻之间便将无敌门人团团围住,场面顿时一改,先前被逮住时的颓废之气一扫而空,个个抑制不住愤懑之情,而无敌门弟子顿时陷入被包围圈中,气焰顿时矮了三分。
长春道人朗声说道:“无敌门派的各位朋友,现在若是放下刀刃,还是青城派的好朋友;如若执意交手,那也休怪青城派无礼了!”
“要打就打,何必多言?”左大海将刀一举,森然说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江湖道义?大伙一起上,生死决战就在此一举!”话音未落,便手起刀落,距离他身边最近的青城弟子已然倒下,头颈上的血液有如泉涌。那弟子倒下之时,手中兀自握紧长剑,卧在地上蹬了几下,方才气绝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