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有些人,有些事情总是牵动着我们的心弦的。尤其是那发生在青葱年少里的事,以及那栀子花省放的年代所结交下来的人,在生涩过后,其实是有着最为甘甜的亲切感,它们会在午后的阳光下微微的摆动,然后在晦涩的酒吧中漾出美丽的笑。
“小染,你知道当初我有多伤心吗?”
“抱歉。”我只能道歉。
“小染,我最伤心的并不是因为你认识他而没有告诉我,而是你压根就没有把我当朋友,韩卫的事你没说,他的事你也没说,你所有的事情都死死的压在心里不和任何人说,就算是被误解了,被冤枉了,你都不说,是因为没有把我当朋友吧……”苏好带着抱怨地干了一杯酒,然后微眯着眼带着一丝醉意地质问我。
然后是我长久的沉默。
她笑了,她说:“你看,又不说了……”
我猛喝了一口酒,甚至由于太急,呛得咳嗽了起来,她看不惯,过来拍拍我的后背,她说:“你看喝的这么急干什么?”
“没有,只是不小心呛到了……”
“哎……”苏好叹了口气,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小染,你的性格真是有够倔的,明明长得这么柔弱,为什么心里却偏偏像是有个无底洞什么事情都能够藏的很深很深,今天也是,你找我出来难道只是来干酒的?”
我缓了缓气看了苏好好一阵子,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苏好,你说为什么想要忘记一个人这么难?想要放下也这么难?”
“如果忘不掉那就记着,你既然使了浑身解数废了千般力气都忘不掉的人那就不如死死的记住,也许哪一天你忽然就发现其实已经忘了他,如果放不下那就不要放,为什么要苦了自己,你缠上去不就成了?”
“如果不能忘却偏要忘记,如果不能放却一定要放下呢?”我又问。
“那么就是自己往火坑里跳,找罪受。”
“哈哈……哈哈……”我突然笑了起来,一声高过一声。
苏好莫名其妙地看向我,她说:“小染你还好吧?”
“我挺好的,好久不曾这样笑过,今天这样一笑感觉特别好。你知道吗阿好,我一直觉得对你很抱歉,但那个时候不是我不把你当朋友,而是我不知如何把伤口摊在别人的面前。我早已习惯把它们隐匿起来,隐藏的越深我越安心,直到午夜十分,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黑暗中,望着远处那高不可攀的月亮,我心里的伤口才会展现出来,它们无处安放只能自行溃烂。然后那留下的疤郁结不了,折磨着自己的身与心,却偏偏无法对别人吐出哪怕是半个字。”
“你不痛吗?”
“痛,很痛很痛,但终究是我一个人的事。”
“两个人又何妨,三个人又何妨,更多的人去担待岂不是你的痛就少了一分?”
“不,那样只会让我更痛,不只是伤口痛,连带我的尊严,我的一切都会痛,怜悯同情会要了我的命。”
“别把命说的那么不值钱,你知道我这两年经历了什么,你看看我这?”说着苏好一把掀开她的大衣,左面的胸脯上空无一物。
我急忙用手去摸,平平的什么都没有,我不信,然后重新摸上去,“苏好,它呢,你的乳,房呢?”
“割了。”
“你……”我知道她有多么爱美,她打小就爱美,她和我不一样,她重视外表甚至于她的生命的。那一刻,当从她嘴里漫不经心地吐出割了这两个字的时候,我的心再次硬生生地被震住了。于是我只能久久愣坐在座椅上,声线像是被勒住一般,无法成语。
“我得了乳腺癌,为了保命,摘除了它。”然后她看着我一脸震惊的表情,“你不用这样一脸怜悯地看着我,我现在挺好的,甚至比之前都好的多,这场大病让我认识了阿斌,我现在和他在一起过的很幸福,我们的儿子都一岁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那种沐浴在母性的光环下的笑容是最美丽与质朴的东西,它们如此慈祥,如此和蔼,如此散发着经久的光芒而灼灼生辉。
她说:“只有在那一刻,在上了手术台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这辈子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所以人能活着就该是庆幸,然后尽量去让每一天都开心,尽量让每一天都有意义。”
“阿好你真的变了。”
“我们都变了,是岁月让我们不得不改变。”
“是啊,岁月总是无情而又最是多情……”我感慨,握在手中的瓶子略微颤抖了下,
“那么小染,你让自己幸福些吧。韩卫你能放就放,不能放你就去缠死他,总之,别和自己过不去,别苦了自己,别再压抑自己,别再把自己困在一个圈里,然后催眠你自己,然后作茧自缚,然后活活痛死……”苏好一连着说了好多别再,而我已经眼圈泛红,雾气朦胧,这个多年不见的好友,竟然如此如此的了解我,我拉过她的手。
我说:“我会的,就算我现在做不到,我答应你,我会尽量让自己做到……”
她笑了,洁白的牙齿在蓝调橙色的灯光下被映上一圈暖暖的色调,如同多年前指着远处的天空对我说,小染,将来我们一起去旅行,在每一个美丽的地方留下足迹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