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娅按照那位汉族医生的嘱咐,吃了药喝了汤然后躺下休息,不出三天就完全好了。第三天的晚上,她想起来干点家务,苏莱曼硬是让她躺下休息。躺在床上,她想了很多很多。几天来,她的心情变得沉重,不断地在心里问自己:再婚这条路,是不是走错了?她一生中经历的事很多,在嫁给苏莱曼之前,她也考虑再三,慎重了又慎重,可是到今天她才明白,当初自己想得还是太简单。她是看到苏莱曼这个人,感觉到他是一个十分体贴又十分忠厚的人才决定嫁给他的。当然,苏莱曼的身份,他的经济条件也是吸引她的一个方面。她不否认,和苏莱曼结婚后她的生活起了很大的变化。苏莱曼每月有两千多元的退休工资,他按月给她两千元,她花钱很节省,又很会算,这些钱用于平常开销外,每个月还剩下几百元。她的三百五十元的退休金根本用不着月月领取。苏莱曼说了,她的那点工资完全由她自己支配,最好是她自己存起来以备养老。苏莱曼很欣赏她勤俭持家的能力,不止一次地夸过她,还当着亲戚朋友们的面也说过几次。她曾听别人说过,苏莱曼那过世的老伴虽也是一个贤惠能干的女人,但是花钱很大方,她在世时,夫妻之间没有什么矛盾,只是为钱不够花而常吵架。有一次,苏莱曼曾当着一个熟人的面,说他老婆是一个给她一座金山也会吃穷的女人!阿斯娅见过这位夫人的照片,她长得白净富态,论长相自己是远远比不上她的,但是,也许正因为自己具有那个夫人所没有的持家能力,苏莱曼才会对自己宠爱有加。其实,阿斯娅自己心里也清楚,两千元,维持一个家庭一个月的开支,还要省下几百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为此,她可是费尽了心思。灶台上的抹布,卫生间里的毛巾、浴巾等,旧得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了;平时用的洗发精、沐浴液,她也要买最便宜的;至于洗手液之类的新玩意儿,她连想都不想,两元一块儿的香皂又洗手又洗脸。其他的女人还用什么洗面乳洗脸,那玩意儿可贵得很,她从未买过。家里的窗帘和桌布,都还是夫人在世时买的,已经很旧了,它们是家里的门面,她曾经想换新的,可苏莱曼硬是不同意。当然,苏莱曼这么做,她一点也不生气。苏莱曼除了抠门一点儿外,什么都好,关键是心眼好。为了米娜的工作问题,他不知往那个叫亚森的总编那里打了多少个电话,讲了多少好话,这些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要不是这位老人,她一个寡妇,上哪去给女儿找这么好的工作。想到这些,她会觉得自己没有嫁错人,可是,苏莱曼的孩子们不接受自己,她嫁过来之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大大小小的不愉快就有过好多次了。最近这次事件,虽然有米娜的不是,但是从卓娅对米娜讲的那些话中她听出来了,这个平时不声不响的女孩子对她们母女俩的意见也不小,因为苏莱曼态度坚决,事情才算是平息下去了。可是,能保证以后再不发生这样的事儿吗?她越想越觉得可怕。她偶尔也有过离婚、重新再回到过去的生活中的念头,但她的确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她对苏莱曼也有了很深的感情,她离不开他。她知道,他也需要她。阿斯娅就这样想着心事,到了下半夜才睡着。
苏莱曼一个人在客厅里看电视到很晚,他进卧室时阿斯娅已经睡得很熟了。他轻轻地上了床,小心翼翼地钻进了被窝里。很久他也无法入睡,他也在想着那天的事儿。他平生第一次打了女儿,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卓娅竟然没有怪他,就连那个捣蛋鬼夏丽潘也只字未提自己打卓娅的事儿。“孩子们还是爱父亲的。”苏莱曼想着两行热泪从他的眼中流出,又慢慢地流到枕头上。“谢谢女儿们,你们能够这样做,说明你们理解老父的一片心。我失去了你们的母亲,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们,我还有什么?谢谢你们了。”苏莱曼反复地在心里这样嘀咕着,突然,他想起那天米娜的话。米娜为什么要说卓娅是第三者?卓娅是那样的孩子吗?他不信。要不卓娅怎么会打米娜一个耳光?米娜一定是误会什么事儿才会这么说的。
苏莱曼想着心事,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这时,阿斯娅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他吓了一跳,赶忙叫她,原来她是在做梦。被他叫醒后,她告诉他,她梦见她的大女儿和她刚两周岁的孙子。在梦中,她的小孙子拿着一个熨斗放到她的脸上,说是要把她脸上的皱纹熨平,她不让,小孙子非要熨,那熨斗搁到她的脸上冰凉冰凉的,于是她惊叫并笑了起来。阿斯娅讲完自己的梦,若有所思地说:“听人说,梦见小孩不好,是有小人说闲话倒是非,我真有些害怕。”
苏莱曼在黑暗中轻轻用胳膊肘碰了她一下说:“那些鬼话你也相信?我还听说,梦见小孩是要有好事儿了,因为小孩儿是纯洁无瑕的。”阿斯娅把身子朝苏莱曼一边挪了挪,说:“但愿是这样的。”苏莱曼安慰她说:“你一定是想你的孙子啦,要过年了嘛,想见到亲人是很正常的。明天,你给莱丽打个电话,过年期间让她带着儿子来一趟吧。她的那个儿子,我也只见过一次,非常可爱,我还真想他了呢。”
不管苏莱曼说的是不是真心话,反正阿斯娅是被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