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乐周周像往常一样探测数据,秋夕在她旁边负责记录数据和修正路线。
今天的磁场波动也是指向了西方。
他们已经这样往西走了很久了,要不是有数据证明他们确实不在原来的地方了,几乎所有人都会怀疑他们是不是还在原地打转。
骗人的视觉。
尺龙泉与步冲风将一层很大的塑料纸拉好在他们挖好的洞口,洞里放着一口大而较浅的集水器。
他们每天都持续着这样的行为,车走到哪里,洞跟到哪里。
虽然小龙虾上有水循环系统,但还是有一部分水会被浪费,供给他们日常必需也算够了,但在沙漠里,洁净的水什么时候都是供不应求的,尤其是饮用水。
乐周周今天尤其不安,她在探测磁场的时候出了好几次差错,整个人没精打采地,偏偏又坐不住,没一会就要站起来来回回地走动。
大家频频看她。
乐周周的胳膊已经红了很大一圈,甚至有一条橡皮筋还被崩断了。
等好不容易核对完了数据,乐周周被秋夕喊了好几声,才懵懵懂懂地回到车上,整个人仿佛被勾走了魂一样。
乐周周的反应太过明显,所有人的察觉到了异常。
秋夕在乐周周即将踏进屋子里的时候扯了她一把:“今晚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乐周周茫然地应了好几声,等到秋夕抱着自己的枕头敲门过来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似乎连赶人的心思也没有,任凭秋夕将自己的枕头摆在了她的枕头旁边。
乐周周的床头贴着一张她和尺龙泉的合照,很大一张,占了大半个墙,仿佛壁纸一样。
看上面人的年龄,似乎是很久之前的照片,那上面的乐周周正咧着缺一角牙的嘴笑,旁边的尺龙泉一脸冷酷地皱着眉,秋夕看了好几眼才发现他的脚被乐周周踩着了。
乐周周不知怎的望了过来,她循着秋夕的目光往前,自个也露出了忍俊不禁的浅浅笑容。
秋夕见状还试着跟乐周周讲更多的话,但却只是换来了她更深的沉默。
入睡前秋夕还观察了乐周周很久,但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迷迷糊糊挨到快要天明,秋夕感觉到乐周周起了身。
她在床边坐了好一会,然后开始穿衣服。
秋夕听着乐周周簌簌的穿衣声音,在困意里挣扎了好久,忽然猛地翻身坐了起来。
乐周周有些意外,她默了一下,在黑暗里对着秋夕说话,但并不去看秋夕的脸:“我去外面走一走,集水器里应该装好水了。”
秋夕掀开被子:“我和你一起。”
乐周周下意识该是想要反驳的,但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
乐周周应了下来。
两个人于是彼此沉默了下来,只在黑暗里摸索出去,然后在驾驶室附近摸到自己的装备,开始穿戴。
秋夕在黑暗里穿了半天,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摁开了灯。
只是出去走走而已,做什么像贼一样偷偷摸摸?
秋夕便留着灯,和乐周周出去了。
乐周周说去看集水器,便真的去看了集水器。
她掀开塑料的一个角,并且维持着这个动作很久。
秋夕打着手电,在旁边看着乐周周,看了一会,她预备出声叫一下她。
有一个影子飞快地从秋夕眼前窜了过去,直奔乐周周。
等秋夕回神的时候,乐周周已经被那个影子一头拱开,跌坐在了地上。
她反应迟钝地“啊”了一声,但竟然不起身,只是坐在那里看着拱开她的那个影子。
一头狼。
那是一匹瘦弱至极的狼,他披着一身厚重到随时能把它压垮的脏污毛发,即使眼周有些掉毛,露出藓一样的痕迹,但眼神锐利。
那头狼用满带威胁的眼神呜咽着看了一眼乐周周和秋夕,然后扭头,就着乐周周掀开的那一角,在湿润的塑料纸上舔舐起来。
周围还带着刚刚被扬起沙土的气息,乐周周和秋夕都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变故。
比起秋夕来,乐周周的反应似乎更大一些。
她心跳如鼓擂,望着那匹狼的眼神近乎灼热。
她这几日的不安,竟然在这一刻蓬勃到了高峰,而后在心惊胆战中化为乌有了。
那头狼舔干净塑料纸上的水珠,把迟疑的目光投向了洞中的集水器。
洞不深,它能够跳出来,但周围还有人类在。
乐周周和秋夕都没有轻举妄动。
秋夕有些想别开自己的眼睛以避免跟它眼神对视,但好在那头狼只是随意地看了他们两眼,便收回了目光。
它往下走了几小步,将前爪扒在洞沿,尽可能地伸长脖子去够集水器里的水。
秋夕趁此机会去看乐周周,她从地上才爬起来,还盯着那只狼在看。
这头狼似乎真的只是来喝水的,它喝过水就离开了。
乐周周望着它的背影,理智终于回笼:“罗勒沙漠里怎么还有动物?”
秋夕摊手,她只知道现在他们的集水器被一头病狼舔过了。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集水器用旁的东西代替也并非不可,但令人头痛的是,接下来的每个黎明,那头狼都会来——简直就像它跟在他们后头一样。
这次四个人都出了小龙虾,等狼来之后,便把提前准备好的一盆水露出来,几个人退远,等着它去喝。
也许是这几日的“默契”相处,令病狼稍微地放下了心防,在短暂的犹豫后,它很快就放弃了抵抗,把脑袋埋到了那一盆清水跟前。
在一点点试探之后,就是大口大口的喝水声音。
狼喝过水,用爪子在沙上刨了几下,抬头看着离它有些距离的人。
那一双因病发红的眼看起来不那么可怖了,它整头狼看上去乖顺了很多,眼周的斑驳皮肤只是让它看上去更加楚楚可怜了。
:“上车!跟它走!”
尺龙泉忽然道:“它知道哪里有‘人’的存在”。
其他几个人忙不迭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望向了那只用爪子在沙地上划拉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