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一个城市,就要去它的博物馆;了解新疆南部,就要去一种叫做“巴扎”的地方。外地人到了那里,大都会恨不得多生出几双眼睛来。
什么是巴扎?据新疆史志专家李吟屏先生的考证,Bazar一词是波斯语,意为“大门外边的事情”。由此可以理解,巴扎所囊括的,是除了个人与家庭隐私以外的所有活动。
新疆南部的人赖以生存的,是散布于大漠和戈壁中的绿洲。绿洲就像茫茫大海上的小岛,在其上生活,就得有自己的一套完整的生活体系,在与外界隔绝的情况下也能生存并不断繁衍。
在依靠驼掌、驴蹄和人的双脚作为交通工具的年月,绿洲与绿洲之间的交往极其困难与稀少,因此绿洲中的人对外界是陌生和淡漠的,只有当地的巴扎才是满足他们物质与精神生活需要的所在。
绿洲中的农民虽然习惯了自给自足的生活,但不是所有的生活与生产必需品都能自己生产,他们不得不到巴扎上去寻找所需要的东西。
在过去,行政管理当局知道巴扎是四里八乡的人必去的地方,便利用巴扎发布政令、厉行税收;宗教方面利用巴扎宣传教义、公布宗教裁判结果;各种政治或宗教派别利用巴扎宣传自己的主张、招兵买马;各类艺人也不会放过这个展示技艺、以艺谋生的机会,纷纷在巴扎上亮相。巴扎就成了绿洲上重要的政治、宗教和文化活动中心。
巴扎依民间约定俗成的日期和地点轮换举行,一般按星期的排列来称呼巴扎,比如星期一巴扎叫“都鲜拜巴扎”,星期五巴扎叫“居麦巴扎”,星期天巴扎叫“鲜拜巴扎”等。巴扎的地点有时候是在城市一侧,有时候在某个荒园或碱滩上,无论环境如何,巴扎内的氛围是相同的。
现在,现代化交通和信息网络遍布绿洲的各个角落,绿洲已经不再封闭,以巴扎为依托的小城镇像雨后春笋般建立起来,固定的巴扎取代了流动的巴扎,巴扎上泊来的工业品取代了土产手工制品,专业商贩成为巴扎的主角,作为绿洲文明说明书的巴扎增加了全新的内容。
巴扎还是当地民俗风情的露天展览馆。
在巴扎上,经常可以看到一些老年妇女的临时摊位。她们都是慢慢悠悠而来,手里提着一个用头巾兜住的包袱,找个地方坐下,摊开头巾,便是一个摊位。头巾上放着自己家产的鸡蛋,或者是自家院里的水果,或者自己家地头上种的圆葱、恰玛固(新疆南部的一种蔓菁)、西红柿什么的。这些人总是一溜一排地挤在一起,不爱扎堆的不多。她们坐在一起就唠叨起来了,互相倾诉着一腔话语,直说得见了有人到摊位前来打岔就烦,就要把来打听货品价格的人毫不客气地轰走。
巴扎上有许许多多既不买也不卖的人,聚在一起谈天说地。与亲友相聚,是当地人热衷于赶巴扎的动机之一。还有一些人本是到巴扎上来办事的,但是突然遇见了多日不见的老朋友,于是就站在那儿聊开了。聊着聊着,朋友的朋友以及朋友的朋友的朋友们都汇集在了一起,大家要说的话就更多了,说着说着,大家就把为什么到巴扎上来那档子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也有全家人一起来赶巴扎的。一家人围坐在巴扎上,买点简单的饮食尝尝,是对单调枯燥的农村生活的调剂,类似于城里人的逛公园和野餐,其乐融融。
享受被别人服务的乐趣,是调剂精神、得到精神愉悦与满足的重要方式。
巴扎上因此就有了服务行业。有代表性的服务行当是传统的剃头匠。他们穿着农民的衣服,腰里系一块粗布的围裙,一把特制的烧热水的铜壶,一把出自野把式之手的木椅,剃头匠就这样在街旁一站,剃头摊就开张了。剃头匠的生意很好,一个巴扎天下来很少有闲着的时候。来剃头的农民们并不是自己干不了剃头刮胡子的事,自己收拾是一回事,专门等着巴扎天来享受剃头师傅的服务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回事,那种乐趣、那种舒服,是不可替代的。
你也不要小看那些穿戴土气、其貌不扬的剃头匠,他们在给人剃头、刮脸、修剪胡子之后,还给顾客剪鼻毛、掏耳朵、捶背按摩,一边不停嘴地讲着故事、笑话和顾客们爱听的话;收费低得不能再低,有时候还会说:“你看着给吧,要是没带钱,就下次给好了。”可是他的服务质量却绝对比城里的发廊高出若干倍。
2000年春天,媒体发布了一条新闻:至喀什的南疆铁路修通了以后,常有赶巴扎的农民把牛羊也带上了火车。通了火车以后,铁路沿线农村中的物质与精神生活又发生了重大变化。而新景象的出现,必然伴随着旧景象的消亡。从巴扎上可以看到岁月的变迁,这也是新疆南部巴扎的奇妙之处吧!
那么,在哪儿可以找到巴扎呢?南疆的每一座古老城市都是依托巴扎建立起来的,每个城市都有传统的巴扎。在新疆南部乡镇政府所在地的集镇、大大小小的城市里,都有巴扎。但能不能碰得上赶巴扎的日子,那得要看你的运气如何了。
在新疆的一些大、中型城市里,巴扎已经成为特色商贸区,比如乌鲁木齐的“国际大巴扎”和二道桥商贸区,喀什市的“中西亚国际贸易市场”等等,那些地方什么时候都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