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慢慢安静下来。
但夏明阳还在客厅里听着母亲训斥,整整一个多小时的政治课,让他更恼死了妻子。
什么人啊,他在外吃个饭,都能大张旗鼓的告诉自己老妈,弄的他两边找不到台阶下。
他听的累,龚秋玲说的更累。
也是真怒了,瞪视着儿子:“你想离婚?”
离婚。
夏明阳被这个词刺了一下,他以前确实想过这个问题。但从去到海城,不管跟妻子闹多大矛盾,再也没想过。
潜意识里,两人就是一家人,怎么都不至于如母亲说的那么严重。
他脱口回应:“妈,我没这么想。”
龚秋玲皱紧了眉头:“那今天是吃错药了,小桐让我过去,肯定是担心你会没分寸,出于好意。你怎么着,还准备上去跟她吵一架。”
“我不就陪同学吃顿饭,你们一个个这么紧张干嘛!”
“家里还有个孕妇呢,知道规避,谁愿意紧张你。”
“怎么了,我知道分寸!”
一旁的夏明明从头到尾没接腔,闻声抬起了头:“哥,你放过我嫂子行不行,别折磨她了。”
“又有你什么事?”
夏明明出奇的没想跟他抬杠,冷淡道:“是没我事,全是你自己的事。妈,你劝他干嘛,借他个胆子他现在也不敢去跟我嫂子吵架。你以为他傻,知道自己理亏还去胡搅蛮缠……”
“他就是看您着急,在您身上把气撒出来才感觉舒坦!”
“夏明明!”
夏明阳声音沉到了谷底,眼睛像是能把人吃掉。
夏明明没去看他,自顾道:“哥,你当是个女人就愿意住咱们家里?”
“知道亲戚朋友私底下都怎么议论嫂子么。他们有的连人都没见过,满口都是轻佻浮夸。为什么我嫂子出趟差,他们就以为嫂子是逃债,骗子。因为在他们心里,我嫂子本来就是这种人。”
“她在别人眼里低了一等,在你眼里他也低人一等?你跟妈,是不是从心里就觉得她住在我们家里就该人在屋檐下。哪怕,她分明是替你考虑,你们也都选择性的忽略。”
“今天多大点事,地震了一样。哥,我跟你说真的。你跟我嫂子万一离了婚,她还是我嫂子,我不会再拿你当我哥。”
“明明……”
龚秋玲觉得小女儿太不对劲,担心看了一眼。
夏明明视若无睹,毫不掩饰揉了揉突然通红的眼睛:“要不是她,我这辈子都完了。我嫂子那天被硫酸溅到,边冲水边打120。我就在旁边看着硫酸在她背上腐蚀……她连声疼都没喊……”
“没有人比她骨头硬,就你们觉得她骨头是软的……”
夏明阳眼看着妹妹跑去楼上,呼吸困难:“妈,我从来没这么看她,明明胡说八道。”
龚秋玲当然了解自己孩子,正因为了解,既心疼又无奈。
他不会被小女儿的话影响到,是看的出来,她说话有点情绪化。儿子和儿媳的感情,没太多杂质,更不存在谁看轻谁。
换而言之,儿子若真看轻儿媳,就不会这么颠三倒四,畏首畏尾。
想是这样,但长此以往这么下去肯定是不行的。他冷静了下:“儿子,小桐想不想要这个孩子。”
“她说让我拿主意。”
“你能拿什么主意?”
夏明阳心态崩掉了:“我……我不知道……别逼我了。从今天起,我一定习惯自己是个准爸爸的身份,不去外头瞎来。我不加班,我抽时间好好给她养胎还不行么……”
龚秋玲见他还是这幅样子,气的语无伦次。
儿媳想不想要孩子她拿不准,但她太想抱孙子。
更何况,再疼儿子。对他来说,要孩子都是早晚一天,龚秋玲心再软,也没理由纵容他毫无必要的糟蹋儿媳身体去流产。
……
韩忆桐在房间里当然也能隐约听到点动静。不想听太多,就塞上耳机,睡了过去。
苦闷难免,又实在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
次日早餐,餐桌上只有龚秋玲一个人。气色不太好,显然是晚上没睡足。
韩忆桐拿了片面包:“妈,明阳跟明明呢?”
龚秋玲是真有点佩服自己这个儿媳,一切如常,好像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指了指楼上:“都还没起床。”
韩忆桐瞥了一眼,又拿了两片:“今天振威那边有朋友过去,我要去安排一下。妈,先走了!”
是跟欧阳敏说好的,他今天会入职。恰好,省军区那边合同也谈妥了,不用非等盖章签字,工作就能正式开始。
龚秋玲见状迟疑了下:“小桐……”
“怎么了?”
“没事,去忙吧!”
龚秋玲有心让韩忆桐把儿子叫下来吃饭,实在不好开口。
晾几天也好,夫妻哪有不闹矛盾的时候。
夏明阳其实比韩忆桐醒的还早,应该说昨晚基本没怎么睡。
听到了她脚步,还以为她会敲自己房门,刻意又躲回了床上……结果,结果她连早餐都没怎么吃,直接出了门。
这家伙什么意思?他没找她算账,她还摆谱。
简单洗漱了下,连妆都没心情化,站栏杆前边用手拢着头发边状若无意的打听:“妈,韩忆桐人呢。”
“去振威了,说有朋友今天入职。”
夏明阳听他说过欧阳敏的事,郁气散开了点:“明明还没起床?”
龚秋玲摆了摆手:“去哄哄。”
“我哄她?她昨天把我说的十恶不赦,我还哄她。”
说着,直接去了二楼,抬脚踢了踢妹妹的卧室门:“夏明明,你出来。”
连叫了几声,没听到动静。
夏明阳多了忧虑:“诶,你别吓我,开门。”
唰的一声,他正敲门的动作闪了个空,是夏明明穿着睡衣上前拉开了。
夏明阳松了口气,看着妹妹浮肿的双眼:“我还以为你寻短见……叫半天没动静。”
夏明明不屑哼了一声:“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动不动作到寻死觅活。”
夏明阳气笑了:“我怎么你了,这么恨我。奇怪,你跟她才认识几天,连亲哥哥都能翻脸。”
“有的人认识二十几年就那么回事,有的人认识一天就够。别废话,我今天没工作,想多睡会。”
“不吃饭?”
“减肥不行啊。”
夏明阳忍了半天:“你要不是女的,我非动手揍你不可。”
“你有这心思还是多想想怎么跟我嫂子相处吧。有时候低个头,也没那么难。再这么耗下去,把人耗到别人床上,我看你是哭还是笑。”
怕哥哥动手,夏明明语速很快,说完就迅速关门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