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听着女人的声音,夏明阳思维也成为了单线,眼泪簌簌而落。
很长的时间,通话无声结束。
他难以从这种情绪中抽离,脑海中尽是一些他或许考虑过,却从不曾体会过的种种。他也终究透过现在的妻子,看清了许多年前的那个小女孩。
寡言,呆默,不像是正常的孩子。一双眼睛中藏满了尖刺,孤傲,以及病态的骄傲。
是家庭的缺陷导致的。
她生母去世的时候,她已记事儿,那种画面想必任何孩子都难以承受。加上又从小寄人篱下,便是自己亲姑妈,又哪能真的取代父母。
残忍的童年,残忍的部队生活。压抑,压抑,压抑……
他想都没办法去想,那是种什么滋味。念及此节,他突的释怀妻子之前那些不好理解的言行举止。
会那样做的。
极度的感情缺口,让她真心去对每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白杨,傅叔叔,江阿姨,甚至于江文宇等人。在几年以前,他丝毫都不怀疑妻子可以为这些人付出生命。
他想着,理解着。心口疼的抽搐。
因为这么许多年都过去了,他竟是在今天,在这个充满情绪的电话中,才真正懂了妻子。
明天人会到上京国际机场。
夏明阳本打算借机去天海一趟的念头,不翼而飞。还是要多留两天,陪着她,过了江文蓉这道于她而言,高不可及的坎。
此刻的他还在酒店中,积雪未融的上京市。傍晚时分,处处白的让人失神。不是不想出去,是身份的敏感性,让他尽量减少自己在这有可能碰到的麻烦。
妻子那边应该是中午,埃克多这个国家,他知道。有一定的时差存在。
他清理着通红的双眼,电话打给了温君洁。
项目进度比他能预想的更快,如今合同修订完毕,到了正式签约阶段。他打算去天海,也是应付张敬业等人召开的发布会,亲自签署合约。
特别重要的项目,但于这边相比,就像是两个不在同一重量的天平两端。工作可以有人取代,代为完成,代为应对,最多张敬业方觉得他有些失礼。上京市的事,他找不到任何人能够代替。
电话通,他交代温君洁全权代理之余,有电话占线。
夏明阳稍为惊讶,简短结束跟温君洁的聊天后,再次摁下接听。
梁海,他手机备注过。
就不清楚她为何打电话给自己,太奇怪了。心内疑惑,嘴上平和:“梁哥,你找我。”
另一边的梁海,沉稳,干练,直接。
“我这些天一直在私底下配合振威的兄弟们调查何依秋,目前大致能确定对方躲在临安。夏总,这次找你,是想做个假新闻,看能不能把人给调出来。所以我来征询一下您的意见。”
夏明阳挑眉:“梁哥,我怎么不知道你一直也在关注这件事。”
“肯定要关注,忆桐不在,任何对她不利的人,也是我的敌人。夏总,是这样,我认为需要制造一桩您来临安的新闻。姓何的在通缉令没下来的时候,有机会跑,但一直没跑。所以我大胆认为,她有可能是要留下办一些事情……比如,报复您还有忆桐家人……”
夏明阳愈发奇怪。
振威调查何依秋他知道,并不知道梁海也参与进去了。还有,这个电话是不是该欧阳敏打过来,更合适一点。
他才是振威目前真正的总经理。
不动声色,夏明阳温声询问:“梁哥,你也去振威工作了?”
梁海脱口道:“是的,有人介绍我过去的……”
夏明阳冷言打断:“这人是萧夜容么。还是说,主意也是萧夜容出的。欧阳哥他们,其实还不知道。”
梁海弄不懂电话里的夏明阳口吻突然有变化,停顿着继续:“我觉得这个办法可行,能抓到人,是最重要的。那个畜生早前开始跟踪茜茜的时候,已经没了人性。”
夏明阳怒不起,笑不出。直呼其名:“梁海先生。你的工作是帮萧总打好下手,不是别的。这件事,欧阳经理他们会做。但跟萧夜容,跟你梁海,没有一点关系。这人情,你们俩好好收着,我用不着。”
“还有,梁哥。看在你是韩忆桐之前战友的份上,提醒你一句。有些人,离远一点。可能被卖了,还在帮人数钱。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你最困难的时候,谁帮了你,谁把自己唯一的房子给你们一家人住。”
“帮你孩子找学校,落户口。帮你妻子找工作,帮你我们能办到的一切。你口口声声说为了韩忆桐,关键我才是韩忆桐丈夫,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梁海面红耳赤:“欠忆桐的,我这辈子也还不清。”
夏明阳嗤笑:“不,你还欠我的。她为你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没有反对。雪中送炭抵不上锦上添花,这么大的情分,抵不上萧总知人善用。我太佩服他了,连你都能死心塌地,分不清主次!”
“对对对,顺便帮我转告他。要恶心人,自己来,别找不相干的人当枪。还有,韩忆桐明天就会到上京国际机场,他既然成天惦记着,让他来接机。”
嘟嘟嘟的结束通话,夏明阳脸上怒意半天未散。
他实在是半点看不懂萧夜容这个人,无时不刻的做着一些看似好心,又让他如吃了苍蝇般的事情。
难不成,他还指望自己的妻子感激他,感激他用心良苦。
真有意思。
气到极点,心意难平。夏明阳特别吃力的用一些更美好的憧憬来打破这种凭空郁气。
他应该相信自己,相信妻子会变的更加成熟。即便做不到跟萧夜容翻脸,一定会知道什么对她来说是最重要的。
女儿和自己。
他前所未有的坚定,没有人能取而代之。
越跳,恰恰说明萧夜容连最后一丝自信都没了。
念头通顺,他难得在持续失眠的状况中,早早进入了睡眠。
次日几乎一早,她就亲自驾车去了上京国际机场附近。妻子电话又打不通了,或许在飞机上,或许埃克多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有信号。
总之,她今天肯定会回国。
目睹着航班往复,夏明阳等待期间频繁试探拨着号码。他知道自己不必这么着急,妻子真到了的话,一定会先联系。
想法理智,总被情绪化所干扰,甚至会担心她长时间不回国,连路都认不清这种幼稚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