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事顾问道:“铁线虫这种生物喜欢寄生在昆虫的活体里,有时候也会把人类当做宿主,它在人类的小肠里能够长到一米多长,到了繁殖期就会通过控制宿主的神经系统,让宿主主动寻找水源活活把自己淹死,从而趁机从宿主的体内钻出来回到水里进行交配。这时如果有人饮用了含有这种寄生虫幼虫的水,就会被再次感染。”他道:“因为这种寄生虫在成熟以后就会变得异常坚韧,用刀都砍不断,所以在北方被称作‘铁线虫’,在南方有些地方则被叫做‘铜丝蛇’。”
“人类的大脑那么复杂,居然会被一条小小的寄生虫轻易控制?”陈暮寒不可思议地道。
解长云点点头道:“控制寄主寻找水源,还只是这种寄生虫在进化过程中衍生出的一种自然本能,而一旦这种生物的特性,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就会变成一种非常可怕的杀人工具。”
“杀人工具?”陈暮寒讶然道。
“不错。”解长云道:“陈警官你听说过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西藏地区发生的‘墨脱放毒事件’吗?”
陈暮寒摇头。
解长云想了想,沉吟一下说:“这其实也不是什么讲不得的秘密,”他就道:“据传闻,这墨脱当地的门、珞两族的村寨,素有向外来人‘放毒’的习惯。”
特事顾问救说,上个世纪70年代,有一名军队的参谋,在从墨脱执行完任务回来后,就莫名其妙地头晕、肚子痛,当地医院也治不好。后来送到了西藏军区总医院,经过专家们多方会诊,却仍然查不出病因,自然也就无法对症下药。就这样拖了半年,人最后还是死了,死时内脏已经全部腐烂,死亡证明上只写着:肾衰竭。
还有一个案例发生在80年代,有个小战士,本来身体好好的,到当地老乡家里去了几趟之后,回来不久就得了类似的怪病。后来他休假打算回内地看病,坐在从林芝到拉萨的长途车上,半路上就死了。车到拉萨,身体都硬了,送进医院跟前一个案例一样,到最后也查不出具体死因。
事后人们都猜测说,这两个人肯定是被当地人下毒毒死的,但是根本就无从查证,究竟是什么时候、在哪儿中的毒?还有就是被哪家下的毒?
解长云道:“后来军区就组织了一些专门人员,有针对性地着手研究墨脱当地这种制毒、投毒的方法和原理。后来初步的结论是,一个村寨通常只有几家几户会放毒,而制毒的方法一般由家中的女性掌握,且仅限于母女相传。但是再具体涉及到毒物的配方和如何下毒之类,则始终毫无头绪。”他道:“这种下毒手法最匪夷所思的地方,就在于下毒之后,中毒者当时没有任何反应,要等到事后几天、几个月,甚至三五年后才会突然发作,而发作的具体时间,则完全取决于放毒者的意愿,让你明天发作,就绝不会提前到今日。”
“放毒者能精确控制毒性发作的时间?”陈暮寒大跌眼镜,简直就像是在听天方夜谭。
“听起来不可思议吧?”解长云淡然一笑道:“当年那些参与研究的人,也同样觉得非常难以理解,但是尽管所有人绞尽脑汁,却始终无法对这种现象给出一个科学合理的解释。到后来,有些人甚至开始认为,‘墨脱放毒事件’背后是某种神秘的巫术在作祟。”
事件发展到这里,显然并没有就此结束。
解长云继续道:“直到又过了十几年之后,随着医学日益发达,学术界对人脑各部分功能研究的日益深入,这才终于开始有人联想到,会不会是某种生物体侵入了人脑的某些区域,进而从人体内部控制了某些激素的分泌,最终才导致了潜伏在身体内的毒性在特定的时间发作?”
“‘墨脱放毒事件’的背后元凶,其实就是‘金丝铁线虫’?”陈暮寒道。
解长云点点头,道:“没错,人们发现在墨脱的雨林深处,有一种当地特有的铁线虫品种,有别于其他地方的铁线虫,这种铁线虫有一个独特的特征,就是在成虫体表从头到尾贯穿着一条隐约可见的金线,因此就被命名为‘墨脱金丝铁线虫’。”
陈暮寒恍然大悟,但是还是有些不理解,就问道:“但是当地人为什么会向外来人投毒?”
“这个很难说,”解长云道:“据说这种‘放毒’的习俗由来已久,下毒者未必与受害人有什么仇恨,有可能只是看某人长得漂亮,或者是有福相、有钱有势等等,就会将毒下到酒水或者食物里。投毒的人相信,把这个人毒死之后,对方的福气和美貌就会转移到自己的身上,因此很多外来人会被投毒者相中,死了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种下毒的理由,简直是荒唐!
陈暮寒不禁摇头苦笑。
他想了想,就问道:“你认为这次‘墨脱徒步者失踪事件’,跟当地的门、珞两族有关?”
解长云看着他道:“在没有实地调查之前,我不想事先做任何没有根据的揣测。”
“还有一个问题——”
陈暮寒道:“都说所谓的‘特事顾问’,通常都天赋异禀,或者有常人无法企及的一技之长。解顾问你,是不是就是当年参与研究墨脱制毒方法的那些人?”
解长云不说话,平静地看着他,良久道:
“我不是当年参与研究制毒方法的那组人,我是后来参与研究解毒方法的那组人。”
——靠,果然是“军方”的人!
陈暮寒就笑,心说难怪出发之前,夏伟龙提醒他在处理某些复杂的“关系”的时候,要注意把握好分寸。上头派来参与到这个案子里来的人,背景果然都不一般!
两个人第一天先是到达了林芝的八一镇,第二天一早在当地派出所民警的帮助下,继续启程前往派镇跟张云海他们会合。
下午到了派镇,刚下警车就看到张胖子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迎接,大老远就伸出手来。
陈暮寒正迟疑着把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下一秒就见胖子绕过他,一把抓住刚从车里出来的特事顾问的胳膊,热情洋溢地道:“您就是大名鼎鼎的解长云解老师吧?我叫张云海,您以后叫我小张就行,我早就听说过您的大名,今日一见,真是久仰久仰,幸会幸会!”
陈暮寒“啧”了一声,皱着眉头掏了掏耳朵,见张胖子还在后面不住嘴地寒暄,就干脆扔下他俩不管,一个人径直朝着镇派出所的大门里走去。
镇派出所专门腾出了一间屋子,给专案组作为临时的办公地点,陈暮寒一进去,就看见孟叶那小子正跟一名当地的藏族民警在研究案情。
见陈暮寒大马金刀地推门进来,那名民警刚要起身询问,就被孟叶按住。
孟叶示意他陈暮寒是自己人,但藏族民警见陈暮寒冷着脸,一副来意不善的样子,不禁疑惑地看向孟叶。孟叶就用藏语跟他交待了几句,那民警就点点头,收拾起桌子上的资料起身出去了。
门在背后关上之后,陈暮寒扯了把椅子在孟叶对面坐下,大喇喇地翘起二郎腿。
孟叶就道:“夏队已经打过电话了,他说这个案子接下来由你负责,我现在就把情况……”
陈暮寒挥了挥手,不耐烦地打断他说:“我改变主意了。”
孟叶不解地皱眉。
陈暮寒道:“你不是曾经说过,让我把在西藏看到的、听到的一切,回去之后就当作是一个从来没有真实发生过的灵异故事吗?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他道:“我现在要知道这整件事情的真相,识相的话,你最好现在就跟我说实话。还有,别拿应付夏伟龙那套跟我推三阻四,老子我可不吃那一套。”
一番话说完,陈暮寒就干脆抱着手臂靠进椅背里,好整以暇地等着对面的人如实交代。
孟叶道:“你说完了?”
“嗯,说完了。”
见孟叶一副完全不为所动的样子,陈暮寒不禁反思:难道我刚才那一番话气场不够强大,态度表现得还不够强硬?
“说完的话,你就可以出去了。”孟叶冷冷地道。
——靠!是不是平时我陈暮寒太与世无争、太与人为善了,你他妈还真当老子没脾气了?
陈暮寒勃然作色,正打算继续威逼利诱,孟叶忽然站起来就往外走。
“喂,你去哪儿?”
见陈暮寒追出来,孟叶在门口停下,淡淡地道:“去死者家。”
“走!”
陈暮寒道:“一起去!”
一路上。
“我承认刚才我说话态度不好,但我不就是想早点知道真相吗?”
“……”
“上头让我负责这个案子,兄弟你明明知道一切,却什么都不告诉我,究竟是你不够意思还是我不够意思?”
“……”
“喂,我向你道歉还不行吗?”
“……”
“到了。”孟叶忽然道。
陈暮寒抬头,就看见眼前是一户村民家的院落,三间简陋的平房,院子里种着几株桃树,空地上有一座白色的煨桑炉,旁边竖立着一根高大的经幡。
院子里面没有人,两人就继续往里走。掀开沉重的门帘进入主屋,陈暮寒就看见刚才在派出所遇到的那个民警也在,正在给一个藏族妇女做笔录。
屋子里光线很暗,见两人进来,民警就赶紧向女主人说明两人的身份,藏族妇女点点头,就一边抹眼泪一边讲述起来。
对方讲的是藏语,陈暮寒完全听不懂,就百无聊赖地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一整面墙都是红漆雕花的实木柜子,另一面则是宽大的藏式床榻,地面上铺着毛毡,屋子正中间的长方形黑铁炉子里,燃烧着红彤彤的干牦牛粪。
最普通最典型的藏式家庭陈设,显示着这是一个生活条件并不富裕的普通藏民家庭。案卷资料里说,死者名叫平措,家里除了妻子之外,还有一对未成年的子女。一周之前,平措跟随一支十二人的户外徒步探险队伍,翻越多雄拉雪山前往墨脱无人区,跟平措一起出发的还有他的弟弟顿珠。据目击者称,这支队伍最后出现的地点是松林口,此后就再也没有人看见过以上这些人。
直到三天之前,在距离派镇九十多公里处的背崩乡,有村民外出时在附近山下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腹部肿胀、死状恐怖,经人辨认,死者是经常从事户外向导职业的派镇村民平措。队伍的向导暴毙荒野,而死者的弟弟顿珠,以及其他十二名户外探险者,却至今下落不明……
这时那藏族妇女忽然站起来,朝对面的屋子里走去,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牛皮纸的信封。女人把信封交给民警,民警看向孟叶,孟叶点点头,民警就将信封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就着昏暗的炉火一看,那信封里的东西,竟赫然是厚厚的一沓现金!
从厚度上看,大概是两万块钱的样子,这笔钱在派镇这样的地方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孟叶就皱眉,民警也很惊异,就问女人这钱的来历,女人就泣不成声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从死者家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陈暮寒站在门外的台阶上点燃一支烟,等孟叶出来,就问:“死者家属怎么说?”
孟叶道:“她说在出事的前一周,有帮外地人在村子里四处找向导,因为当地乡民谋生的手段有限,所以就有很多人从事向导、背夫这样的副业。但是那帮人来的时间不巧,多雄拉还没到开山的季节,所以没有村民愿意冒险进山。”
“平措原本也没有进山的打算,但是头一天晚上突然有人找他出去,等平措从外头回来的时候,就拿着一纸包钱。平措的妻子就问他这么多钱是哪儿来的,平措就说不用她管,还兴奋地说,明天还有另外一笔钱可以赚,他们这次发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