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被剥皮的时候,肯定仍是活着的、清醒着的,唯一有皮肤的脸部,表情极其痛苦,仿佛是凶手特意留给人辨识身份的,死状甚不安详。男人的嘴巴夸张地大张着,下颚都几乎脱离开来,下牙龈的肉全露了出来,面部肌肉不可思议地扭曲着,全是眼白的眼睛瞪得老大,怪异地凸出在眼眶外面。
这是一张痛苦到极致的脸,透过静止的画面仿佛就能听到死者长久的、生不如死的痛呼、哀号。而凶手则仿佛将杀人当成了一种享受,他让这张脸孔上的表情,恰如其分地“凝结”在死者最痛苦的一刹那,将死者的灵魂“禁锢”在了永恒的痛楚里。如果这是凶手的一件“作品”的话,那么这件作品无疑完美地诠释了“痛苦”着个词最触目惊心的本质!
——那将是什么样的痛苦,才能让一名漠视生死的冷血杀手痛哭哀号?
——死者生前,究竟经历了怎样地狱般的折磨!
朱雀的脸色苍白如纸,失神地道:“大……大哥……”
看到朱雀不复此前的淡定从容,林梦雪满意地收回手机,道:“你现在,是不是已经能够想起什么来了?”她好整以暇地落座,“那么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可以将刚才的话题重新再来一遍?”
朱雀身体在轻微地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乌黑细碎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了眼睛,他涩声道:“把手机,交给我——”
“如果我不肯呢?”
朱雀抬头,眼神忽然变得异常冰冷,令人不寒而栗:“那么我不介意,今晚再多杀一个警察。”
林梦雪皱眉:“你杀过警察?”
朱雀冷笑:“你以为这‘金谷城’是个什么地方?这座城的整个地下部分,都是我们训练杀手死士的基地——”话音未落,朱雀突然抄起沙发上的手枪,指向林梦雪的脸!
林梦雪没想到那居然是一把真枪,千钧一发间矮身缩进沙发的背后,“嗤——”地一声,子弹打进了沙发靠背里。
朱雀面色冷漠如死,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过来,一枪接着一枪,打得沙发千疮百孔、棉絮纷飞。
林梦雪背后紧贴着沙发,疾声道:“你们要对付的人手段异常残忍,而且手下从不留活口,我们现在需要交换凶手信息,你除了跟警方合作没有其他出路!”
朱雀冷酷地道:“他们对‘青龙’和‘白虎’所做的一切,有朝一日我们一定会让他们加倍偿还!林小姐与其关心我的生死,还不如考虑一下你自己的下场——”
他忽然一笑,幽幽地道:“林小姐,你知道,我们会怎样招待像你这样自己送上门来的警察吗?”
“我们曾经识破过一个化名潜进来的缉毒警,用了将近45个小时的时间慢慢折磨他。到最后他的5根肋骨被钝器敲碎,两条腿膝盖以下被剥皮削肉,鼻子被刃器割掉,两个眼球被剜出来捣碎,下巴被钝器击碎,8根手指被一根根砍掉……而整个过程中,我们给他打了大量的清醒剂,让他自始至终都没办法疼晕过去。”
这个世界,有人在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的同时,就有人在负重前行、被人剥皮碎骨。某省“冰*毒教父”用毒赃投资KTV,经营号称当地最豪华的卡拉OK歌舞厅,用“邮票”、“神仙水”、“小树枝”、“彩虹烟”、“迷幻蘑菇”等新型毒*品引诱在校大学生吸毒成瘾,沦为其卖淫甚至贩毒的工具。一名隐姓埋名的缉毒警说:“我很怕死,但知道有更多人能因此活下去,突然就不怕了。”
在和平年代,离牺牲最近的职业也许就是缉毒警,公安系统里每年牺牲的缉毒警是其他警种的4.9倍:2016年公安系统共有362名缉毒警察牺牲,平均每天都有一名缉毒警察牺牲,最年轻的18岁,最年长的68岁,他们的平均寿命只有41岁……
青白色的光线,映得朱雀年轻苍白的脸宛如地狱修罗,俊气异常也冷酷异常。他站在林梦雪藏身的沙发前,居高临下——
“‘青龙’和‘白虎’的仇,我会亲手来报。”
“我朱雀的手里,恰好也从来不留活口!”
“啪”地一声,室内的灯光忽然全灭。
在枪声再次响起的一刹那,林梦雪听到黑暗中传来一声闷哼,等到照明重新恢复的时候,她看到陈暮寒不紧不慢地拍了拍手,冲她呲牙一笑道:
“怎么样?”
“我这个保镖出现得还算及时吧?”
朱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双手被缚、悬吊在房间正中央的绳索上。
他试着挣扎了一下,捆缚的手法很专业,一时挣脱不开。
朱雀冷冷地看向陈暮寒:“你居然还没有死?”
陈暮寒痞痞地笑道:“你派去的人枪法不错,但是很遗憾,你们这次遇到的恰巧是公安系统里的射击冠军。”
“你们想怎么样?”
陈暮寒视线转向林梦雪,林梦雪走到他面前,一字一顿地道:“第一,我想得到有关‘白虎’被杀当天夜总会的全部资料,包括现场照片、监控视频。”
“第二,关于‘剥皮手’你们已经查到了些什么?他、或者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和骆笑天有什么过节?”
“第三,提供给警方有关骆笑天贩毒的切实证据,我们会给你争取宽大处理……”
朱雀忽然“呵呵”地笑起来。
林梦雪皱眉。
“林小姐,你为什么要当警察?”
朱雀笑着说:“你其实并不适合做警察。”
“怎么说?”
陈暮寒见林梦雪不语,就替她问了出来。
“你不懂得人心——”
“人心?”
“你不是问,我们这些人为什么会这么死心塌地为别人卖命吗?”朱雀道:“这是因为,人心里面不仅仅只有利益、有生死,还有情义这种东西。”
陈暮寒哑然失笑,扬眉道:“没搞错吧,你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杀手,今天居然当着警察的面跟我们讲情义?”
“当年我们这些被父母遗弃的孤儿是被义父收养的,没有情义,就没有今天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朱雀垂目道:“所以,你就算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出卖手足,背叛义父。”他冷笑一声:“当然,你们这些在正常家庭里长大的普通人,跟你们说这些你们是不会懂的——”
林梦雪冷眼旁观,表情不以为然。
“听你这语气是有恃无恐喽?”陈暮寒冷笑道:“是不是吃定了我们两个是警察,就不敢对你用刑?”
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儿,打开一个金属柜子,里面一层层的抽屉中间琳琅满目、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物品:有一盒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细钢针,长的二十公分,短的也有十公分,还有针头带弯勾的;一对银光闪闪白金环,二十多个各式各样、带金属细链和尖利锯齿的鳄鱼钢夹,晾晒衣服用的竹夹子、夹书本用的不锈钢夹,以及微型老虎钳子;此外还有细麻绳、蜡烛、粗蚊香、打火机、大头针、甚至图钉……
陈暮寒叹为观止,“啧啧”称奇道:“居然能把这些玩意儿当成享受,看来你们这种人已经身经百战了,普通的刑讯手段对你们而言只怕都属于些小儿科了吧?”
他随手拿起一个金属鳄鱼长夹,问道:“这东西怎么用?”
朱雀不说话,只是咬了咬唇。
陈暮寒掂着长尾钢夹走近他,用尖端在他的身体上试探:“是这里、这里……还是这里?”
“够了。”
林梦雪皱眉道。
“咳——”
陈暮寒摸了摸鼻子,讪讪退开:“要不然我先回避一下,领导您亲自上?”
林梦雪走过来,中途转向茶几,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杯红酒。
朱雀的脸色变了变,林梦雪看在眼里,道:“俗话说:喝酒见人心,酒后吐真言。经理不是说我不懂得人心吗?那么我们不妨现在看看,经理你的这颗心到底是黑是白,是真是假?”
朱雀盯着杯子里的红酒,脸上的表情异常抗拒,仿佛拿在林梦雪手里的是一杯剧毒的毒药。
林梦雪冷然道:“掰开他的嘴。”
陈暮寒捏开朱雀的下颌,林梦雪二话不说将一整杯红色的液体一滴不剩地灌了进去。
下颌被放开后朱雀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竭力想把胃里的东西呕吐出来。
“这是什么酒?”陈暮寒看着他的反应,奇怪地道。
林梦雪道:“就是刚才他打算让我喝的东西。”
“不会喝死人吧?”陈暮寒担心地问。
林梦雪两臂环在胸前,摇了摇头。
陈暮寒心说这是几个意思,是不会?还是不知道?刚才叫我注意分寸,林美女你下手居然比我还黑!
没过多久朱雀的身体开始发生了反应,双腿变得无法支持,仅靠抓住绳子勉强站着,看起来摇摇欲坠。陈暮寒走过去,捏着下巴抬起他的脸,发现朱雀眼神涣散,原本凌厉的眸子已经失去了焦距。
他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朱雀的眼珠只是略微动了动,仿佛根本意识不到眼前的事物。
“不会是傻了吧?”陈暮寒皱眉道。
“看来是一种强烈的致幻剂——”
林梦雪闻了闻杯子里的残留物,道:“很可能是‘LSD’,是一种半人工合成的新型神经毒*品。”
“LSD?”
“化学名称是‘麦角酸二乙基酰胺’,无色无味,仅需几微克就能使服用者产生强烈的幻觉,作用时间长达6至8个小时,毒性是摇头*丸的三倍。”
“他为什么想叫你喝这个?”
“LSD可以影响脑神经,使外部环境刺激在头脑中被放大数十倍。人在吸食了LSD后,想象力会变得异常丰富,墙壁桌椅都似乎有了生命,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视觉信号,每一个声音都引起色彩幻觉,眼前光怪陆离就像是不断变幻的万花筒一样。”
“也有人会幻想房间里所有的物体都变成了可怕的怪物,仿佛看到自己的灵魂离开了肉*体,悬浮在空中,以至于产生了强烈的绝望感和恐惧感,企图自残、自杀甚至伤人。二战结束后美国中情局曾经利用LSD进行神经实验,证明LSD能瓦解人的意志力,在辅助审讯方面很有前途。据研究报告称,CIA曾经给一个名美军高级官员服用LSD,结果他供出了军方的一个顶级秘密,而更妙的是,药劲过去后他对自己的行为完全失去了记忆。”
“看来他是想用这个东西摸清你的底细,不过到最后变成了玩火自焚、自作自受。”陈暮寒幸灾乐祸地道。
林梦雪拍了拍朱雀的脸,被吊在房间正中的朱雀身子轻微摇晃了一下,眼神迷茫地看向她。
“听着,我想要‘白虎’被杀当天的全部资料,还有关于‘剥皮手’你们所掌握的所有信息,此外还有骆笑天的涉毒证据。你将这些文件存放在什么地方了?”
朱雀脸上的表情时而愉悦时而恐惧,仿佛被两种截然对立的幻觉交替支配着,他一半脸在哭一半脸在笑,挣扎着喘息道:“不……我不会告诉你的……”
陈暮寒冷笑:“嘴还挺硬!”他拎过另外一杯红酒,道:“如果一杯LSD撬不开你的嘴,那咱们就试试两杯?”
林梦雪断然制止他道:“不行,LSD是一种烈性致幻剂,过量服用会导致精神错乱、心脏功能异常甚至全身瘫痪。更何况,看他这情形说不定第一杯就已经超过安全剂量了。”
朱雀此时全身被冷汗浸透,随时会陷入昏迷。
“咔——”地一声轻响,房间大门忽然洞开。
七八个穿深色制服的安保人员冲了进来,每个人手里都有枪,枪口对着房间里的两人。而与此同时陈暮寒敲碎了手中的玻璃杯,用锋利的茬口抵住了朱雀的颈动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