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眯眼和自来卷也是足球踢远的选手，他俩不停地给何晏衡使眼色。后者自然明白好兄弟是什么意思，但也忍住了没有看过去，而是沉着地吸了一口气，一脚将足球踢了出去，势大力沉。
人群里此起彼伏的“哇”，足球落地后，立刻有人鼓起掌来。
要说何晏衡比赛，最紧张的一定不是他本人，而是围观的龚芮。接力赛那天她表现得风轻云淡满不在意，是因为还有一个大隐患没解决。而今天，龚芮却有了志得意满、手到擒来之感。
自己的生日马上就到了。那天一定会是好时机。
足球踢远虽然报的人多，但该项目简单不怎么费时，所以很快就比完了。何晏衡成绩不错，得了第二名。
自始至终，他都没发现自己。宋夷光松了口气，又由衷地为他高兴，见一切都尘埃落定，便拉着祝如意走了。
何晏衡被簇拥在人群中心，悄悄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却早已不见了她。
他下意识地去找，却被人挡住了视线。
“主席，恭喜你！”龚芮递了水过去，夸得十分走心，“你这么大的力气这么好的准头，用在足球踢远上有点可惜，学校怎么不开足球比赛？”
何晏衡收回视线，微笑表示感谢：“操场临街，我们也找学校争取过，太危险了。”
“也有道理。”龚芮微微撅嘴思考片刻，又神秘地问，“不过你们每周五放学都会偷偷来踢球对不对？”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何晏衡也没打算隐瞒：“?我们是正大光明地来，不然太缺乏运动了。”
“那今天还踢吗？”她殷切地问。
前面不远处，眯眯眼和自来卷勾肩搭背，他俩八卦而惊奇的样子逗得何晏衡没忍住勾唇一笑：“踢吧。今天放学早。”
这种笑是完全不设防的，看得龚芮一阵心旌荡漾，又娇又俏地应了声好。
于是当天下午，正在球场上挥洒自如的小伙子们，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她上身套着宽大的校服，把裹着紧身牛仔裤的双腿显得纤细非常。
球场上的这十几位，都是从初中起一起踢球的兄弟。他们对于死水一般静心的主席终于开窍的这件事都是有所耳闻的，但因不在一个班，除了眯眯眼和自来卷外，就没人见过传说中的女主角了。
眼下看到这一位，她背着小包从不远处走来，看得那叫一个专注。要不是她的眼神一直落在何晏衡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位球迷呢。
挥汗如雨的男孩子们迅速交换信息，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却遭到了无情镇压——因为主席只往那边扫了一眼，神情一丝改变都没有。
按理说，如果喜欢的女生来观球，男生一定会被激发出无上的斗志，其他兄弟们也会配合他，好让他威风一把。可他们观察来观察去，主席的踢法都与平常无异，该过人过人、该传球传球、该射门射门，不抢功不显摆。
几人求助地看向眯眯眼和自来卷。眯眯眼叹了口气，自来卷失望地摇了摇头。
哎！
众人不约而同地收了心思。
秋季昼短夜长，龚芮在场边等了一个来小时天就黑透了。实验中学操场简陋，自然是没有灯的，而依靠街上的灯光已经看不清皮球。少年们套上外套，却你推我搡的都不往出走。
龚芮一直耐心地站着，脚都有些发麻。她原地扭了扭脚腕，主动朝何晏衡走去：“主席，天都黑了。”
男孩们自觉自发地安静了下来，期待事情后续发展。
何晏衡把换下来的球鞋塞进包里，自然答道：“是啊。”说完回头看了一眼，“你们都不回吗？”
“哦……哦！回！”仿佛逐客令一般，他们都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作鸟兽散，很快就单落下何晏衡与龚芮两个人在最后。
“我先——”
龚芮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抢着打断了他，眼神委屈又可怜巴巴：“主席，我从来没有在晚上走过地下通道，会不会很黑呀？”
矿泉水被秋风吹得冰凉，何晏衡灌了一口：“地下通道已经锁门了。”
龚芮一怔：“那我们怎么出去？”
他诧异地扬了扬下巴：“那儿不是有门吗？”
龚芮看过去，才发现就在她刚才站的地方的背后，那里数米高的铁丝拦网下赫然开了一扇大铁门，正朝着川流不息的街道。他的队友们零零散散都回家了，只剩下眯眯眼和自来卷在等他。
龚芮从来都不知道，这里居然还有扇门。
两人同穿黑黢黢的隧道的机会就这么没了，可能衍生出来的保护也跟着没了，她虽然可惜，但深谙循序渐进来日方长，所以不再痴缠，礼貌地跟三人道了别就走，那熟稔的态度让眯眯眼和自来卷有些莫名其妙。
眯眯眼虽然眼睛小，可他视力很好。他瞅了瞅龚芮的背影，问道：“桃花？”
这一次，何晏衡不仅没了送女生回家的自觉，甚至连目送人家的心情都没有，他开了锁跨上车子：“不知道。”
自来卷笑道：“明显是啊，只不过桃花开错了人，可惜可惜。”
这三个人回家是一个方向，从初中起就经常同来同往，又都爱好足球，关系自然亲厚，所以何晏衡尚未表白就被斩断的暗恋，也并没有瞒着他俩。
正主不知心里怎么想的，脸上看起来倒是既不伤心也不着急：“你们说是就是吧。”
“哎，不是，”眯眯眼骑车追上去，“那酸奶妹妹还追不追啊你？”
自来卷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心想，从来只有别人暗恋主席的份儿，谁知道他何晏衡铁树开花第一春就惨遭拒绝了呢？而且这还怪不到人家宋夷光身上，再伤人的话又不是当面说的；加上他那样温吞慢热的性格，女孩察觉不到他的情愫也是很正常的事。
何晏衡专注骑车，目不斜视道：“我不知道。”
眯眯眼好歹也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了，却还是跟个小学生一样喜欢把家门钥匙挂在脖子上。金属钥匙伴随着他踩踏板的动作左右摇摆，擦过校服的拉链头，叮当作响。
“不要怂！就是干！拿出你主席的权威来镇压她！”
“镇压你个头，”自来卷也追上来，照着眯眯眼的大脑袋削了一下，“要是把人家吓到了，你负责吗？”
何晏衡没接话，他突然想到几个月前，和宋夷光坐在初中部小天井的台阶上，她豪情万丈地说什么“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要跟他搭档，在学生会里大展宏图来着。
那时自己还是个愣头青，心里头半点异样都没有……吗？
现在，她的宏图已经几乎实现了，可他的航线却彻底偏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是还像从前一样对她照顾有加吗？可她会躲吗？会烦吗？会再被人误会逼问吗？还是彻底封存自己心里的萌芽再不对她亲近呢？可是两人前后座，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真的能控制住自己吗？
一百道奥数题也不如目前的种种问题难解。何晏衡脑海里一团乱麻，下周三语文课就轮到自己讲诗了，之前准备好的那一首，他拿不准要不要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