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夷光已经给周乐岩打了好几个电话,语音提示一直“暂时无法接通”,打给樊维也没人接,她只好发了条短信过去:光哥我没有辜负你们的希望。
然而一直到她都吃完晚饭走回书苑巷口,手机都没有响一声。
“这俩,该不会又翘课去上网了吧。”宋夷光嘟囔一句,环顾四周,书苑巷里多是文具店和小吃店,网吧是一个也瞧不见的。如果是曾经在四中门口,她保准能找到那两人的根据地,但现在是一点招儿也没有。
既然还不到晚自习时间,那不如就逛逛吧。开学这么久,宋夷光只跟龚芮吃过一回章鱼小丸子,买过一回中性笔芯,而且她家在学校正门方向,所以书苑巷里大多数店她都没去过,每家对她来说都是新奇。
她挨家挨户逛过去,饮品店和小餐馆,她都站在门口看看招牌,知道是卖什么的就行;文具店里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少人,她喜欢去最小的那家,因为那家店主时常抱着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婴孩;还有一家演出服饰租赁,她扫了一眼,为来年春天的艺术节做准备。再远……再远,她有点不太敢去。
书苑巷这头是实验中学,那头是职业高中,中间夹着育红中学,对面还坐落着育红小学,只不过各学校作息时间不同,所以狭窄的巷子也不显拥挤。但神奇的是,仿佛是以育红中学为分界线,这边三所学校和那边的职业高中井水不犯河水,职高学生很少出现在书苑巷的这半段,而实验中学的学生也尽量不踏足职业高中的地盘。
宋夷光偶尔听周乐岩提过一句,上一届职业中学的扛把子跟实验中学的好像有什么过节来着。
但是据她所知,有一家进口零食小铺在那边,千辛万苦一番曲折,好不容易当上学生会干事,她想奖励自己一块巧克力。
宋夷光只犹豫了两秒,就脚步坚定地朝那边走了过去。毕竟书苑巷本质上,是一条四通八达的非机动车交通要道嘛。
她不清楚零食小铺的具体位置,又没戴眼镜,每条岔路都要眯着眼睛观察一番,结果越走越远,越走人越少,越走树影越浓。
其实这两所学校的学生非常好辨认,实验中学的女孩子大多扎马尾或齐耳短发,有的有刘海,有的露额头,所有学生都是黑发,且无论男女大部分人都架着眼镜,脸蛋上虽挂着疲惫感和黑眼圈,但更多的是尚未褪去的青春稚气。育红中学是私立学校,要求更为严苛,学生们必须穿全套校服,连女同学的发带都是一模一样的。
所以,当宋夷光看到两个并排走过的女生,一个金色直发、一个棕色卷发,都化着浓妆穿着比龚芮的短裤还短的短裙时,她只瞄了一眼就赶紧收回了视线。
“最后一次,再找不到就回学校。”太阳要落山了,她站在第三个小岔道口,刚伸长了脖子,零食小铺没瞅到,倒是意外看到了那边树下站着一伙熟人。
周乐岩穿了一身黑,靠在粗壮的树干上,戴着帽子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樊维和另几个男孩站在旁边东张西望,满脸警惕。
“岩哥,到时间了。”
宋夷光助跑一段,“嗵”一声跳到两人背后:“好哇你们俩,居然都不接我电话?!”
周乐岩倒是听到了脚步声,手里的甩棍都攥紧了,等看清来人惊得眼睛都瞪出来了:“光哥?你怎么……”
樊维打断他的话:“他们来了。”
周乐岩立刻转身,一把拽下棒球帽扣在宋夷光头上,还使劲把她往身后藏了藏。
对面只来了四个人,几乎每个人的头发都遮住一只眼睛,走在最前面那位虽然不是最高的,但一头红发尤其嚣张,裤腰上挂着的银色链子一直垂到膝盖上。
作为四中上一届扛把子,宋夷光立刻反应过来,这是遇到约架了。
红发吸了口烟,开口声音极其沙哑:“真有意思,还带马子来观战。”
周乐岩微微偏过头,用只有宋夷光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别出声。”
红发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后跟碾了碾:“宋夷光,久仰啊。”
没有人可以抗拒听到自己名字的条件反射,她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樊维及时撞了撞她的胳膊。
周乐岩状似随意地踱了两步,把宋夷光完全挡在身后:“你对你光哥的态度,可不像是久仰。”
她明白了,她全明白了。
今天的宋夷光,是周乐岩。
“光哥?”红发嗤笑一声,“你当得起吗?”
周乐岩胳膊上的肌肉绷紧了,宋夷光紧张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要不今天算了,可别把小美女吓到了。”红发话音未落,对面四人一同笑起来,多数不怀好意。
仿佛一个开战的信号,樊维和其他几个男孩都往前上了一步,宋夷光立刻抓住周乐岩的手腕,他一直握着的甩棍,她看见了。
“别去。”
周乐岩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先走吧。”
她执着于把他的甩棍夺过来:“不行,你别冲动。”
对面哈哈大笑起来:“大名鼎鼎的宋夷光,原来是个妻管严。有意思。”
两人还在争夺,她寸步不让,而他既不想丢面子,也不想露馅。
一辆旧自行车“吱”一声停在岔路口。
“宋夷光,你在这儿干什么?”车子上坐着的少年单脚撑地,车头朝着他们,下一秒就要骑过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她一声“啊”已经到了舌根,又生硬地用咳嗽掩饰住,周乐岩和她对视一眼:“这谁?”
她嘴唇蠕动:“我班长。”
来得正是时候!他立刻揽住宋夷光肩膀,实则是借力推她,力气大到她不得不往前走。
“班长!还没打铃呢,你别记她迟到,记我就行了!”
本来不走这条路的何晏衡,偶然间得知她似乎不大好才刻意找来,意外地在一伙男生中看到了那个纤瘦的背影,而且似乎在抢夺什么东西。她明显处于劣势,他情急之下才喊了她。
但现在看到对峙的另一伙人,和接话茬的陌生男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种情况,就更得赶紧把宋夷光领走了。即使有盛佳藤告诉他的那个似是而非的八卦,他也是不相信在这种场合下,一个女孩子能保护好自己的。
宋夷光被强行推着走,边走边回头,眼神示意周乐岩“快把甩棍给我”,被后者完全忽略。
她咬牙切齿地耳语:“周乐岩我要生气了!”
红发从小弟手里接过烟点上:“宋夷光,瞧你那样子,干脆认个输,跟你马子一起走吧。”
她的脚步僵了一下,听到樊维冷哼一声:“怎么跟你光哥说话呢?”
周乐岩趁机使劲推了她一把:“你放心,我不冲动。”
何晏衡眉头微蹙,一直盯着她步步走近,毫不掩饰。
她仿佛遭到前后夹击,眼前人的目光让她无处可藏,想回头都不敢,而后面却又是实实在在的险境。
红发叼着烟,含糊不清的声音还在张扬:“你们实验中学的做派我可真是看不懂了,又是马子又是班长。哎哟,那不是你们校长吗?哈哈哈哈。”
周乐岩隐忍不发,一直到樊维低声说“她走了”,才一把甩出甩棍:“你他娘的屁话可真多啊。”
宋夷光僵着脖子往前走,确定他们已经彻底离开了那个小岔路,才呼吸急促气息不稳地求助:“何晏衡,我们报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