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到了头,喜剧会悄然上演,不然怎么会有“否极泰来”这么个成语呢?
人生几十年,悲悲喜喜,喜喜悲悲,交替往复,令人生忧的无非是寿终正寝时轮到的是“喜”还是“悲”。
我的悲剧暂时过去了,轮到好事发生。
“恭喜你,无漾!”
“你真厉害,无漾!”
“拿大单了,无漾!”
铭流中标Z&Y集团周年晚会项目,我从开标现场回到公司,庆贺的彩蛋从天而落,我从同事手里接过鲜花,心潮澎湃。
商业竞争不同于舞蹈比赛、小提琴赛般具有美感,商战中血肉横飞,你死我活,血腥弥漫,寂静残忍。我曾经忌惮的职场论调,现在却成为我维持生计的基础技能。
铭流从几大实力雄厚的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实属不易。
我很想打电话和谁分享我的喜悦,但又不知道那个谁是谁。
柳香和柳则最近不知在忙些什么,或许是我太忙了,忘了联络。
不知什么时候,我已走到老板的办公室,耳边传来他的话音。
“无漾,要不要我再派些人手给你。”
我有些振奋:“好呀。”
而他立马说:“那就让老康那组调个人给你用。”
我那飞上天的心情跌入谷底,早知道是从老康那组调人,我就不该答应。但已为时已晚,老板已经在打电话叫老康过来。
老康兴冲冲走进来,看到我在,和气地笑了笑。
他问老板:“怎么了?”
老康是公司的元老,跟着老板创业至今,两人关系比较铁,所以说话也比较随意。
“老康啊,你从你们那组调个人给无漾,Z&Y的项目组人手不够。”
老康面露难色,豪不避讳的说:“我人也不够用啊!”
我顺势说道:“老板,不用了,我那边人还够用。”
老板冲我摆摆手,转而对老康说:“老康,你那边什么情况我清楚。就这样说定了,你调个人去无漾那组。”
老康嘴巴一撇,说:“行吧。”
然后没打招呼就走了。
老板似乎面子有点挂不住,说:“老康那人风风火火的,哈哈哈。”
我附和着笑了笑。
我回到办公室,看着时间等老康的人过来。
大约一小时后,才有人敲门。
我有预感是我等的人来我这报道了。
我正襟危坐起来,眼睛盯着电脑屏,喊了声:“进来。”
我听见门开了又关上的声音,就是没往那看,摆着高冷范儿。
我冷淡地问:“叫什么?”
“柳则。”
我眉头皱起,柳则?
抬眼看,心里咯噔一下。
还真是:“柳则!”
我站起身,绕过办公桌,快步到他面前,疑惑的看着他的手,没发现饭盒。
“你来干嘛?”
“报道。”
“老康那组的?”
“嗯。”
我这才留意到柳则穿了一身西装,只是西装里配搭着黑色连帽卫衣,不伦不类中仍是孩子气的模样。
“什么时候上班的?”
“一个礼拜了。”
我琢磨着老康不愧是老生姜,派了个新人给我。不过他怎么都不会想到,柳则是我的亲兵良将。
“简历。”
柳则双手递给我一个平板电脑。
我瞅了瞅屏幕上显示的简历,学历那一栏让我眼前一亮,特地放大来看。小小年纪的柳则学历原来这么高,开个小酒馆真是屈才。
柳则似乎看出我的心思,淡然的表情中透露出一股傲娇的神气。
“跟我来。”
我把平板还给他,领着他到我们的办公区。
“跟大家介绍下,这是从老康组调过来帮忙的。”
我转身对柳则说:“自我介绍下。”
柳则:“我叫柳则。”
我疑问:“没了?”
他惜字如金:“没了。”
算了,我也不想耗时间计较,便指了指一个空位置,让柳则坐下。
空闲时,我偶尔会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窗偷瞄他,发现他本性难移,戴着一副耳机,与世隔绝的样子。
下班后,我才方便问:“你怎么会在铭流上班?”
柳则戴上了卫衣上的帽子,遮住了他秀巧的脸。
我只听见他敷衍的回答:“考上的。”
我纳闷,他和张权函怎么是一样的答案。
“柳香怎么样?她都不接我电话。”
“她在准备酒馆重新开业,不过不是酒馆了,而是餐馆,”他又强调说,“不卖酒了。”
他们跟我一样,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令我更想问“你怎么不一起开餐馆”,但想想还是没问。
“是嘛?我去帮忙。”
他说,“好。”
柳则骑着摩托比我早些到达酒馆。毕竟下班点,交通拥堵,开车的寸步难行。
柳香在吧台涂涂画画个什么,连我进门都没发现。
我凑到她跟前,吓她一跳:“柳老板,忙大生意呢!”
她警惕地合上本子说,“哪有。店还没开起来呢。”
“准备什么时候开张。”
“明天吧。”
“你速度啊。”
“都耽误这么长时间了,还速度呐。”
“也是。”
我火热的心唰地冷却下来,一时语禁。
酒馆歇业有部分原因在我,柳香心中不快也是应该。
柳则端了杯水给我,小声对我说:“别理她。”
我笑而不语,走到一面餐桌旁坐下。
柳香努着嘴,打开那个神奇的本子,继续涂涂画画着什么。
尽管酒馆桌椅的摆放位置全变了,但我依然记得那人倒下的位置,不免心有余悸。
柳则适时端着炒饭过来,“开饭了。”
他站在那个位置上,冲我安慰似的一笑。
第二天晚上餐馆开业,我人到礼到,柳香喜笑颜开。
她大方招呼我坐下,主动给我上酒。
我新奇的研究着她的新式菜单,乍看还以为是张漫画,暗色的线条图案点缀在彩色文字的周边,富有趣味而又未喧宾夺主。
柳则今天比我晚来。
他看我拿着菜单在欣赏,便说:“柳香画的。”
我点头赞叹,猜想昨晚她视若珍宝的原来是她的画册。
这两姐弟未免也给我太多惊喜了吧。
柳则歪着嘴笑了下,便走进后厨。
餐馆新开业,可谓旧店新装,风景大不相同。
冰火两重天的布景已然不在,换成了白云和彩虹。
于是我是穿过彩虹而来,被裹在了白云里,驾在云彩之上品尝佳肴。
兴致来了,不免一曲高歌。
我哼唱蓝调歌曲,看着舞台下形形色色的人,一时眼神迷离,将一人错看成觉兮来。
我被自己的吓得几乎走调,好在柳则的伴奏相随,没有变成灾祸现场。
曲毕,我走下台来。
等着我的,真的是觉兮来。
不是吧?我悲剧这么快就赶上来了!
“你干嘛?”
觉兮来一句话也没说,拉着我往门外走。
我挣扎着:“放开我!”
柳则挡在觉兮来面前,阻止他。
觉兮来对柳则说:“让开~”他语气强硬,不容置疑。
柳则把我的手从柳则手中解救出来:“放开她!”
觉兮来双手插入裤子口袋,慢条斯理地说:“她是我的妻子,我要接她回家。”
柳则的眼神转向我,又看向觉兮来,“你没看到她不愿意跟你走吗?你不可以强迫她。亏你还是个法官,连这点也不同吗?”
两人争锋相对,店里客人好奇地看了过来。
我正打算打破此时的尴尬局面。
柳香过来对柳则说:“哥,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你不要插手!”
又对我说:“无漾,你和你老公好好谈谈,说不定你们之间是误会呢!”
什么情况?说好加入“离婚战队”呢?怎么这就快就反向倒戈了?
算了,毕竟今天是餐馆开业,我不能坏了人家的好事。
我对柳则说:“谢谢你柳则,我想我还是跟他出去谈比较好。”
我瞟了一眼餐厅其他客人,向柳则使了个眼色。
他会意,点了点头。
但看着觉兮来的锐利眼神一刻也没有放松。
我扯了扯觉兮来的衣袖:“走吧!”
听了我的话,觉兮来才放弃与柳则眼神交战。
我走在前头,觉兮来跟在后头。
沿着一道黄一道白的街道走去,我也不知道自己也走到哪儿去。
觉兮来从后面跟上来,跟我并排走着,“我投降了!跟我回去吧!”
我惊异地看着他:“你同意离婚了?”
我期待着,他能说出令我满意的字眼。
但他没有。
他沉默,摇了摇头。
我灰了心:“那我不回去~”
觉兮来说:“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你不会成功的。”
我朝方向跑了起来,回头说:“那你等着瞧!”
很快,我跑到了停车的地方,上车,脱掉高跟鞋,换上平底鞋,发动。
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通过后视镜,我看到他也慢悠悠上了车,但开车速度并不慢,企图追上我。
我俩一前一后追逐着,路边的行人咒骂着。
开上了大路上,我加大马力,觉兮来还在紧跟不放。
觉兮来!你完蛋了!飙车可是犯法的,你明知故犯,该当何罪?
我正得意之时,觉兮来的车居然消失在后视镜里。
而后不久,交通警察将我拦截。
“请出示驾驶证、身份证。”
我颓丧着头,交出了证件。
抬头时,我泪眼婆娑,“对不起,警官,我不是故意的。我家人突然病倒,我太着急了,不小心就开快了,呜呜呜呜~”
交警严肃地说:“着急也不行,威严驾驶后果很严重的!”
被警察叔叔这么一刺激,我哇哇大哭起来,“对不起,我再不敢了!我也不想的~”
越哭觉得自己越委屈,我不就想离个婚嘛,为什么就这么难!放着有钱人不做,当个日夜操劳的小白领!我做错了什么,嫁个一个大坏蛋!
当然,这些都是我心底的哭诉。
不过交警看我这样,似乎动容了,说话语气也软和了些。他劝解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好再你的情节不严重,记录也良好,罚点钱扣点分就行了。要吸取这次的教育,以后不要再犯了哈!”
我抹着眼泪,哽咽着道了谢。
这事耽搁了好一会儿,我才到了家,为了赶去参加餐馆开业,我还有工作没做完呢!
我去!
觉兮来怎么堵在了我家门口?
他看见我,向我走近,“你哭过?”
他的手捧着我的脸,指尖在我脸上轻抚。
我侧过脸,从他身边走过,按密码开门。
关门时,他的手握住了门把。
他:“对不起。”
我:“对不起什么?”
他:“我不该让你一个人面对警察。不过刚才如果我继续跟着你,你会开得更快,后果会更严重。”
我:“还有呢?”
他:“你变成这样似乎都是因为我。”
我:“那你还不放手。”
他:“我放不了。”
我:“那就别说废话了。”
我用力拉门,他没有阻拦,门终于关上了。
走到洗手间,我看到自己镜中花脸猫的脸,笑了。
真丑!怎么老是这样,一点不精致,一点也不像个豪门千金~
洗漱过后,我穿着睡衣坐在书桌前开始工作,比对Z&Y集团周年晚会的流程细节。
能够主导Z&Y集团周年晚会这个大项目固然是助我事业前进一大步的大好事,但那是家里的公司啊,晚宴上遇到熟人恐怕在所难免了。真是麻烦。
怪来怪去,还得怪觉兮来。他说他放不了手,为什么?我脑海里惊现离家出走前一夜的那一幕,他的那句“我爱你”。天啊!我疯了吧!
我猛得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让它的幼稚暴露出来。觉兮来当然是为了跟我生孩子啦,为了掌控集团大权!
这才是真理!
想明白后,身心通常的我有些困了。我合上电脑,准备去睡觉。
叮!
我打开手机,柳则转账两百万给我?!
我忙打电话过去,“什么情况?”
柳则说:“对不起无漾,柳香收了觉兮来的钱。”
他的话语中充满歉意,甚至有点难堪。
“为什么?”我详细问,“他为什么要给柳香钱?”
柳则说:“说是感谢她照顾你。”
我嘀咕着:“难怪她会叛变~”
柳则一本正经地说:“我已经说过她了。”
我觉得没有必要怪柳香:“没事,没事。他的钱不拿白不拿。”
不过我要收回“我挺喜欢柳香这种不扭捏的性子,比起虚伪的索取来得痛快”这句话。
做人嘛,义气还是要有一丢丢的!
我把钱又转给柳则,以投资的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