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听到这个名字,心中倒是咯噔了一下,他摆摊的地方距离新蔡侯府并不远,每天听着食客们说闲话,他自然也知道这安自如便是新蔡侯。关于新蔡侯的事情,他可是听到不少传闻,人人都说他风流倜傥,不拘礼节,仗义执言,端的是一个好人。只不过,老天爷对于他,可真是太多磨砺了。二十五年前,安家别人诬告,勾结外邦,被灭了全家。那时候安自如还不过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机缘巧合,逃出生天,在民间生活了二十多年前。
直到前年,这桩悬案终于迎了逆转,原来安家是被人诬陷的,后来皇帝又听说了安家尚有子嗣存活,便骗人去民间寻访,终于找到安自如。当即皇帝亲自下旨,让安自如回了京,承袭了新蔡侯的爵位。
可是,眼下对方都知道新蔡侯小侯爷的身份,还敢当街为难,只怕是来头更大。想到这里,老张不禁为安自如捏了一把汗,这小侯爷的运气未免太差了。不过他心中转念一想,这些年来,京中的世家,东家到了,西家起来,北家败了,还有那家跟上,这种事情,可是见怪不怪的,一丝恻隐,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在这时,就听到一人道:“安侯爷,我们是奉命行事,还请侯爷不要叫我们为难?”
安自如轻轻一笑,道:“哦,阁下是哪位?现在是何官,居何职?”
那人道:“在下陈通,现在大将军府任军司马一职。”
安自如道:“原来是军司马,官职倒也不小。既如此,我且问你,大将军如此兴师动众,由军司马亲自带人拦住我的车,是为了何事?”
陈通道:“在下只是奉命行事。”
安自如哈哈大笑,道:“这么说,你是不知道了。”
陈通只是道:“还请侯爷不要叫我们为难。”
安自如听罢,更是大笑了几声,旋即冷冷一哼,道:“怎么,我若是硬不让你们搜查,你们就要用强了不成?好,我倒是想要知道,若是我这车上,藏了逃走的犯人,自当有京兆府尹负责,便是罪更严重一点,也当由卫将军负责,何时却轮到大将军来负责了?这是大将军越俎代庖,还是立功心切呢?”
陈通冷笑一声,道:“这么说来,侯爷定是不肯了?”
安自如冷笑道:“知道最好。明日,我还要上书陛下,我倒是要看看,我《大齐律》究竟还是不是摆设。”
便在这时,老张忽然就听到身边那人喝道:“狂妄。”
因为这身喝,老张连忙回过头来,扭头看向身旁的人,道:“你刚才说什么?”
那人轻轻一笑,淡淡道:“没什么,咱们继续看吧。”
老张点了点头,笑了笑,又看向前面争执的双方。这时,就听到那陈通道:“既如此,侯爷,那我们就对不住了。”
安自如道:“怎么,我便怕了你不成?”当即他一挥手,跟在他身后的二十来人,各执兵刃,就围在马车前面。
陈通也一挥手,顿时太带来的众人,也都拿出兵刃,陈通又道:“侯爷,你是明白人,还望不要引起不必要的纷争。你大可放心,我绝对不敢对你怎样,我们只是奉命,搜查侯爷的马车。”
安自如听罢,看了看陈通身边的众人,又是一笑,“也是啊,我怎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呢?”他摆了摆手,自己的家丁奴仆们便收起了兵刃。
陈通点了点头,道:“如此最好,既然这样,侯爷,得罪了。”说到这里,已经快步向前,就朝着马车走去。
便在这时,安自如忽然一声大喝:“慢着。”
陈通一愣,道:“侯爷,你是要反悔了吗?”
安自如哈哈一笑,道:“我只是个识时务的人,可不敢耽搁大将军的事情,更不敢反悔。”这时,他忽然语气一变,大声道:“可我也是要颜面的人,我是堂堂新蔡侯,世受皇恩,我的马车,又岂能任由一个粗鲁武夫随便翻查,你配吗?”
陈通听到这句奚落,脸顿时一拉,道:“你……”
奈何一言未出,安自如已经打断了他的话,继续道:“李将军不愿受刀笔吏侮辱,自刭而亡,淮阴侯忍辱负重,终成大事。我没有李将军的骨气,却也没有淮阴侯的隐忍。你要看是吧,好,你只管看着便是了。”说完,一摆手,他手下便有四人上前,前面两根挑开车帘,后面两人,打开车窗。顿时,那车厢变得好一个通透。
便在这时,众人也都大吃了一惊,因为众人都已经看清楚,车厢中间,正睡着一个女子,云鬓松散,衣衫凌乱,眉带春意,面又潮红,双眸浅闭,却是娇睡未醒之状。方才外面如此喧闹,似乎对她丝毫没有影响。
陈通左右看了一下,偌大的车厢里面,只有一人,再无其他,他左右又看了看,这时,安自如厉声喝道:“陈通,你好无礼。”
陈通轻轻哼了一声,道:“愿闻其详。”两只眼睛,却依旧在车内来回寻找,可车厢内正的只有这么一个睡着了的女子。
便在这时,眼前的那个女子忽然睁开了眼,显然是因为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旁边又站立了男人,尖叫了一声,口中叫道:“侯爷……”
安自如冷哼道:“陈通,这是我的爱姬,可是你要找的人?若不是,我可就要放下帘子了。”
陈通犹不死心,道:“慢着。”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抬步就要上车,便在这时,那女子又剑尖了起来。
与此同时,安自如已经拔出佩剑来,长剑一封,正拦着陈通的眼前,口中叫道:“陈通,你欺人太甚?你要上车干什么?”
陈通轻笑着道:“侯爷,你大可放心,对于这般烟花女子,在下全无兴趣,我只是要去车上仔细看一看。要务在身,可顾不得这些礼数了。”说话间,往前走了一步。车中的女子随之又尖叫了起来,安自如再也忍不住了,喝道:“你敢。”
陈通冷哼了一声,道:“得罪了。”话音落时,忽然安如意身侧冲出来几人,捉手捉脚,便将安自如控制住了。接着,陈通护目圆睁,对着意欲冲上来的侯府奴仆大吼道:“你们谁敢?”
这一身大吼,可真是吓住了众人,一时间再也没人敢上前。接着,陈通一只脚刚踏上马车,就在这时,忽然听到远处一人大叫:“慢着。”
陈通扭头看去,却看到蒯良带着带着太子府的亲兵过来了,陈通忙道:“原来是蒯卫率,不知道蒯卫率此来,所为何事?”
蒯良点了点头,道:“你们在大家争执的申请,太子已经知道了。太子殿下有令,大将军、新蔡侯,都是国之重臣,世受国恩,岂可因为一点小事,当街争执,若是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着令两家化干戈为玉帛,各自归府,勿要因为这点儿小事,心生罅隙。”
“喏。”既然是当朝太子有令,无论是之前咄咄逼人的陈通,还是悲慨愤懑的安自如,都是恭恭敬敬起来。太子现在大权在握,他们可不敢造次。
蒯良道:“好,既然这样,那么双方就此收手吧。”
“喏。”陈通似乎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可不管他甘心与否,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便是再强硬,此时此刻,也没有了法子,咬咬牙,道:“罢了,大家回吧。”
听到命令,他带来的众人当即收了队形,陈通躬身行礼,道:“侯爷,今日之事,在下也是有命在身,若有得罪,他日定当登门致歉。”
安自如冷冷道:“不必了。”旋即扭头,盯着车门前的几人,道:“将门掩上。”
那几个奴仆得令,忙放下车帘,关上车门,这时,安自如又道:“绿珠,你收拾一下吧,咱们这就下车。”
车厢内女子的声音传来,“是,侯爷。”
陈通只是冷冷哼了一声,当即转身,手一挥,带着众人,转身离开。
又过了一会儿,听到吱呀一声,车门往外打开,跳出一个女子来。她朝着安自如行了礼,然后道:“侯爷,这马车如今是臭不可闻,若是咱们再乘马车,怕也会臭不可闻。咱们走吧。”
安自如道:“绿珠深得我意。”又转身看着蒯良,道:“即是如此,咱们就此别过了。”说完,他也不管蒯良,一挥手,新蔡侯府的奴仆们当即整好队列,他却拉住绿珠的手,道:“绿珠,咱们回去吧。”
说完,他便拉着绿珠走在前头。这时,绿珠忽然道:“侯爷,我忽然想起你白日里做的那个曲子,现在奴家兴致正浓,不如让我边走边唱,唱与你听。”紧接着,就听到那个叫绿珠的女子唱道:“其高楼广厦兮,不知藏污浊几许,其高官厚禄者,又不知几多滥竽,都说那苍天有眼,公道自在,可奈何,明珠儿蒙尘,千里马空老槽枥……”
绿珠越走越远,老张渐渐也听不大清楚,也不知道她后面唱的什么,只是觉得这安自如所行,终究还是荒诞了一些。他又看去,却看到那个太子府的卫率,正带着人,押着马车,缓缓离去。他回过头来,发现身侧的食客正两眼紧盯着他。他轻轻一笑,道:“客观,老头子还没有见到这么荒唐的侯爷,见笑了。”
食客轻轻一叹,“老丈,烦请你再给我做一碗面,从此以后,我的以后,我主要要处理难免的事情,也不知要多久,还能吃上你做的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