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呢?”左芊秋望着倒退着的景象,问他们,“若是穆姑娘被人抓了,阿舟会如何?”
二人一时无话,良久,阿舟看着穆含烟道:“我会替你报仇的。”
初春的绿意已悄然而至,穆含烟心中的春天还没有开始,便已经结束了。
左芊秋觉得自己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但她无心补救,十里亭到了。
那里并没有人。
“你们回去吧,我就在此处等着。”左芊秋道。
阿舟点了点头,他道:“晚点我再来接姑娘。”
左芊秋想说不必来了,此行她回不去,可是阿舟已经带着穆含烟驾车离去。
十里长亭,话别之地。
左芊秋并没有等很久,两辆马车就停在她面前。
独孤箬筝从中走了下来。
“恪哥哥呢?”左芊秋问道。
独孤箬筝看着她,似乎并不意外她会来,莫名地点了点头,“算他没有看错你。”
“你是独孤箬筝?”
独孤箬筝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她丢给左芊秋一把弯刀,“你自行了断吧!”
左芊秋认得这把刀,是赫连宁恪随身一直带着的。
刀很快,名唤:斩骨。
“我要先见到他!”
独孤箬筝一击掌,姜显从另一辆马车里下来,然后从独孤箬筝之前坐的那辆马车里,把昏迷的赫连宁恪往地上一丢。
左芊秋立刻跑过去查探,还有气息,“把他救醒!”
她看着姜显道,她此刻无暇去考虑姜显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与独孤箬筝在一起。
她只想要救她的夫君。
“一个时辰之后,他自会醒。”魏渊从马车里下来。
左芊秋蹙眉,“魏渊,是你要我的性命?”
魏渊笑了笑,“世子妃猜的不错。”
左芊秋又转头看向独孤箬筝,“你是要恪哥哥的性命。”
独孤箬筝不答,左芊秋也不想要她回答,她已经看向了姜显,“三皇子,你又是为了什么?”
“左芊秋,你莫不是忘了你们夫妇二人在云州大牢里对我做的事?”姜显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如此,也算是个理由。”
左芊秋又看向魏渊。
“我与你素昧平生,你又是何故设如此大局来夺我性命?”
魏渊抱拳,面带愧意,“三日前,世子妃的大名上了我碎琴阁的红榜榜首。就算我不出手,碎琴阁也有千门门众,会前仆后继地来取你的性命。”
“红榜榜首!那是什么?”左芊秋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有被人通缉的一日。
“世间大恶之人,或者背叛了碎琴阁的人,都会上红榜……”魏渊说到这里说不下去,因为这两项左芊秋都不具备。
“我非碎琴阁之人,非恶之人。”
左芊秋心中一片凉,这碎琴阁究竟是一个什么组织,赫连宁恪曾告诉她,他们的教义是:民义之上。凡事与民无义之事绝不会去做,难道她左芊秋妨碍了民义?
“何人杀我?杀我为何?”
她无声泣沥,魏渊转头不去看她。
这时独孤箬筝忽然道:“必是你挡了他人的道。”
“我能挡什么道?碎琴阁与我何干?”左芊秋苦笑。
“世子妃请动手吧,否则,休怪我们无情,连世子也一并杀了。”魏渊催促道。
左芊秋拿着刀站起身,姜显与魏渊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唯一独孤箬筝没有动。
她依旧是蒙着黑纱,看不清面容。
“我如何相信你,在我死之后会放过他?”
独孤箬筝微微抬起了头,乜视着左芊秋,她道:“他的性命,我以后自然会取。”
“现在,我要他尝一尝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
左芊秋手中的刀握得很紧,此时已然没有放松。
她忽然笑了,“这可得让独孤主君失望了,我与他成亲,只是一个交易罢了。”
“他的心爱之人不是我……”左芊秋见独孤箬筝眼神微变,看准了时机,急道:“我当然也不会为他去送命!”
她说话的同时,弯刀离手,独孤箬筝为躲避,猛然退了两步。
再看向左芊秋,却见她已经拉着赫连宁恪离了他们好几步远。
与此同时,十几支暗箭飞驰而来,将魏渊与姜显生生击倒在地。
姜显腹部中箭,倒地不起,魏渊虽是躲过了箭矢,但眼看着一旁密林中冲出来的十几名塞北军,暗自心惊。
幸而他们也是有备而来,那戏门的门主和青蝶为首的,戏门与书门中人也从暗处现身了。
双方交战在一起。
独孤箬筝看着地上的姜显,轻哼一声,将他拖上了马车,策马离去,再也不管陷入混战的魏渊。
左芊秋死死地抱着赫连宁恪,想要远离战圈,但青蝶冲着她而来,碎琴阁人多势众,塞北军却没有尽数出动。
他们更多的人还分散在云州城中找左芊秋,不过只要再拖延一会,承心苍乐他们也该带他们赶到了。
“姑娘,快上车!”
阿舟驾着马车冲进战场,肖文他们见到他大喊:“阿舟,快带姑娘先走!”
有塞北军帮着将左芊秋和赫连宁恪送上了马车,阿舟马鞭一甩,那匹训练有素的战马立刻狂奔而去。
他们逃出去没多远,赫连宁恪渐渐醒了过来。
“恪哥哥!”左芊秋惊喜道。
赫连宁恪中的是安魂烟,此刻依旧浑身乏力,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昏迷之前,自己安排人去找左芊秋之时。
此刻睁眼便看到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他心中无比激动,想要像往常那样将左芊秋揽进自己怀里,却使不出一点力气。
“阿秋……”他说不出来其他的句子,左芊秋见他红着眼,用力将他抱在自己怀里。
“我在……我回来了。”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奈儿之前跟我说你想要去沈州,我在想,若是在云州找不到你,我就只能去沈州了……”
赫连宁恪语无伦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傻瓜!我要去也要带你一起呀!”
左芊秋如同在安慰一个小孩一般,摸着他的脸。
赫连宁恪忽然笑了,“你方才骗独孤箬筝的话,我都听到了,我当时真想跳起来告诉他们,告诉世人……”
他的话没有说下去,因为左芊秋听到了除他们以外的马蹄声。
“嘘……”她用手指压着他的唇。
“有人追上来了,你们两个坐稳了!”穆含烟喊道,她依旧是坐在阿舟的身旁。
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追上他们了。
阿舟抽出长刀,“你带着他们先走,我去拖住来人!”
他说罢将缰绳丢给穆含烟,然后纵身一跃跳上了车顶。
左芊秋只感觉到马车一阵晃动,跟着一轻,穆含烟用力抽打马,速度一下子提了上来。
赫连宁恪撩起车帘,向后看去,只见来人有七八个,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黑袍兜帽的人,以及昨日的那个青衫女子。
阿舟拖住了大部分人,但那黑袍人和青衫女依旧紧追不舍。
“我的刀呢?”他问道。
“你要做什么?”左芊秋拉住他,不让他去。
比之刚醒来那会的无力,赫连宁恪已经恢复了些许,他笑着握住左芊秋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亲吻着。
“无刀,纵使剩这一副皮囊,我也要护你周全。”
左芊秋看着他决绝的眼神,竟是说不出一句话。
“只有一把短刀了,你拿去!”
穆含烟丢进来一把刀,头都没有回,继续驾车。
“谢了!”
赫连宁恪最后看了左芊秋一眼,伸手擦掉她眼角的泪花。
“我会没事的!”
车帘飞起,那个黑色的身影消失在马车扬起的尘土中。
左芊秋握紧了拳头,指甲扎进了肉里,她恨自己为何伤势未愈,不能与他并肩作战!
马车因为又少了一个人的缘故,速度又加快了许多。
路上的碎石很多,木质的车板颠得左芊秋忍不住干呕起来。
“穆姑娘,快些停下,我们等等他们!”
左芊秋喊道,却不闻任何回应,马车似乎是碾到了一块大石,一阵剧烈的颠簸之后发生了倾倒。
她被连人带车滚下了一个坡,坡下是一条湍急的河流。
左芊秋猛然拉开车帘,却见前面根本没有穆含烟的踪影,连将军府的战马也不见了。
车沿上捆绑战马的绳索被人割开了。
她想要从一直在往下滑的车厢里爬出来,却越是用力,那滑落的速度更加快。
最终一起掉进了河里。
被河水淹没前,左芊秋看着穆含烟骑着马,在高地上,笑着望着自己。
之前她就觉得蹊跷,穆含烟怎么会好心来救自己,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那么阿舟呢?
他是不是也背叛了将军府?
还有赫连宁恪,他到底怎么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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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宁恪,希望你能活着到朔州!”
那黑袍人留下这句话,就拉着那青衫女子撤退了。
赫连宁恪想去追,却已无力再站起来。
原本就中了安魂烟,他还能支撑这么久已是艰难。
“赫连兄!你没事吧!”
是苍乐他们终于赶来了,那黑袍人自知再无胜算,才不得不撤退的。
赫连宁恪仰面躺在地上,“你们再晚来一步,我就有事了。”
苍乐听他这么说便知他无事,见他只有一个人,问道:“大嫂呢?”
赫连宁恪想起左芊秋现在是与穆含烟在一起,虽说已无追兵,但他心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费力地起身,拉着苍乐。
“快!快去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