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雪低下头,面上绯红,连话都说不清了,“一时……一时难以改口。”
“你得改!不然会遭人笑话的!”左芊秋语重心长地道。
“是阿秋会笑话我吧?说不定根本不会有人来祝福我们,我叫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甘棠雪垂眉,她还是有些失落的。
“当然有关系了!”
左芊秋正再欲与甘棠雪争论一番,外头有小丫鬟来报,苏承心请了媒人上门来下娉了。
“他动作倒是快,可有保媒人?”左芊秋笑道。
小丫鬟猛地点头,“有!还不止一个!”
“是谁?”
“北松书院的山长,还有......好像是叫三什么子......”
“是三皇子!”左芊秋道,又觉奇怪,“他怎么会来?”
“还有呢,还来了好些个学生,还有一个道士,是玉泉观来的。”
小丫鬟一个个数来,甘棠雪脸上渐渐有了微笑,之前所担心的好像都是多余的。
“阿雪,看来你并没有选错人!”左芊秋不由地替她感到欣慰。
屋里的其他丫鬟婆子纷纷来道喜,一时屋子里热闹一片。
甘棠雪不知如何说,她只能笑着接受大伙的祝福。
这时又有个小丫鬟来边跑边喊着:“天呐!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凤冠!每一颗珍珠都比葡萄还大!还会发光!”
“傻丫头,你见过葡萄吗?”有人调笑她。
“真的!我没骗你们!”
随着她的诉说,小厮们送来了明日甘棠雪要佩戴的凤冠。
青色的翠面在阳光下闪着流光,与之相应的珍珠反倒成了陪衬。
“这是......点珠斋的镇店之宝!青羽冠!”赵妈妈算是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这这顶凤冠的来历。
“可不是,点珠斋的老板,梅公子亲自送来的。”小厮道。
“梅公子可从来不会亲易出手的。”赵妈妈道。
左芊秋对苏承心的能耐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玉泉观和北松书院会来人她一点也不意外,但是三皇子和梅公子的出现则有些不同寻常了。
皇子不必说,身份尊贵,请都请不来。
而这梅公子的手艺,早在数年前便已经闻名于大齐,点珠斋的分号也几乎遍布了大江南北。
但近年来他甚少再出手,说是没有遇到他值得出手制作头面的人,这使得他本人也变得十分神秘。
“二姑娘,梅公子求见!”一个小丫鬟跑着进来禀告,她脸因为奔跑的缘故红扑扑的。
就在众人带着期待与疑惑之中,一个身穿淡青色长衫,外着深灰蓝色大氅的男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缓步走来。
他看上去大概三十出头,也许年纪更大,因为他眼角已经有了淡淡的细纹,但他脸上带着一种十几岁的少年才有的纯净笑容,而那细纹也被淡化成了笑纹,抹平了岁月给他的痕迹。
梅公子一挥手,立刻就有两名小厮捧着两个托盘上前。
“青羽冠只是为甘二姑娘成亲时所带的凤冠,这两件才是在下的贺礼。”
“这是雪含香晖珠步摇,”他翻开那两个托盘,一一介绍,“这是望月凝雪冠。”
“说来惭愧,承颜这一年来,也只做出这两件,连一套都凑不齐。本想做成了全套头面再拿来的,不过碰上甘二姑娘成亲,就忍不住拿来做贺礼了。”
他说得风轻云淡,但那两件首饰一露出来,就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原先的青羽冠已经让人觉得叹为观止了,这雪含香晖珠步摇与望月凝雪冠更是精美得不像是人间之物。
“这……这如何使得?我怎么能受梅公子如此大礼!”甘棠雪开口就要拒绝。
那梅承颜却笑了,“这世上能让承颜亲自做首饰的,已经没有几个了,甘二姑娘恰巧是其中之一。”
“若是北方第一佳人都不愿戴承颜做的首饰,那承颜只能自断双臂,从此不再出现在世人面前了。”
他这话一说,在场的人无不觉得惋惜,左芊秋连忙道:“阿雪还是收下吧,梅公子的仰慕者颇多。若是被她们知道梅公子是因你不收他的礼才断臂归隐的,肯定个个都要来找你麻烦。”
“阿秋就知道吓唬我。”甘棠雪笑道。
她转而又对梅承颜屈膝行了一个礼,“多谢梅公子!这礼我便收下了。”
“这是承颜的荣幸!”梅承颜回礼,又看向左芊秋,问道:“这位可是大齐霸王花,如今的镇北王世子妃?”
左芊秋笑了笑,“梅公子知道的可不少。”
“世子妃倒是与承颜曾经的一位贵客长得颇为相似。”梅承颜道。
“哦?这倒是稀奇,不知这位贵客是何人?难不成还是我左家人?”左芊秋道。
梅承颜轻蹙一下眉头,又马上舒展开来,笑道:“时间过去太久了,许是承颜记错了。”
他朝左芊秋拱手施礼,“待承颜今后有余暇,也想为世子妃做一套头面,还请世子妃届时定要笑纳。”
“梅公子的手笔,多少女子梦寐以求,我定当翘首以待,又怎会不笑纳呢!”左芊秋笑道。
“如此,承颜更是要尽心了。”
“今日多有叨扰,就此告辞!”
梅承颜来得快,去得更快。
左芊秋与甘棠雪面面相窥,皆是觉得此人奇怪无比,却又不失真性情。
寻常的嫁娶流程得花好几天时间,但甘棠雪与苏承心的婚期就定在明天,就算一切事宜从简,也忙得苏承心分身乏术,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时间。
甘棠雪也是如此,她之前试的嫁衣就是左芊秋前日挑剩下的其中一套,最是繁复奢华,头面又是青羽冠。
可以说,她这身一天时间准备的,比左芊秋三天时间准备的,还要完美与漂亮。
值得一提的是,晚秋苑那张被拆下来的拔步床,最后还真被赫连宁恪送到了苏承心在松镇上的宅子里。
那宅子一直都是空着的,却一直有人定期洒扫,那是个三进的小院,布置得十分典雅与清幽,倒是符合苏承心书院先生的身份。
但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字画、那古董、那家具,皆是价值不菲。
更让人惊奇的是,苏承心送去的娉礼,除了寻常珍品,还有足足五万两白银与三千两黄金。
甘太守见到这一切的时候,甚至不敢去接礼单,他看着苏承心迟迟说不出一句话。
“收下这娉礼,从此阿雪便与你甘府再无关系。”苏承心站在那里,身姿挺拔,月白色的长衫随风飘扬,如同一个仙人般。
但他此刻却已经堕入了凡尘,为了那一个人,他甘之如饴。
甘太守只犹豫了一瞬,便拍着苏承心的肩膀,喊他“贤婿”。
苏承心并没逗留多久,便离开去准备明日大婚的各项事宜。
左芊秋原本准备在甘府留一晚,就像她出嫁前一晚甘棠雪也在将军府陪了她一晚那般。
不过有人可不会让她如愿。
“启禀世子妃,世子来甘府接你了。”肖文跑来道。
“告诉他,我今晚要留下来陪阿雪。”
“世子说,这是未出阁女子才能陪准新娘的,您已经是世子妃了,便不能留下来。若留下会带走新娘子的喜气的。”肖文憋着笑,转述赫连宁恪的话。
“有这回事吗?”左芊秋觉得这定然是赫连宁恪的强词夺理。
“是有的!”赵妈妈以过来人的身份,给出了最权威的答案,她又一福身,“天色也不早了,世子妃还是回吧,莫让世子久等了。”
左芊秋有些不乐意,怎么好像所有人都被赫连宁恪收买了一般。
“阿雪,你也要让我走吗?”她抱住了甘棠雪的一只手臂,状似撒娇地道。
甘棠雪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刚想开口,却见门口已有一片阴影下来,她反口道:“你若留下来,赫连世子怎么办?”
“他?让他自己一个人回去。”
“你们新婚才第二天就将他落下,不怕他去找其他女子吗?”
“那样正好,我也可以轻松许多。”左芊秋背对着门口,丝毫不觉得危险在靠近她。
“轻松?与我一起,你觉得很累吗?”
赫连宁恪的声音忽然在左芊秋耳边响起,她浑身抖一个机灵,长叹一口气。
“阿雪,我夫君来抓我回去了,今日不能与你共度良宵,着实可惜。我可羡慕死承心先生了!”
左芊秋期期艾艾地说着,手虽然已经很自然地挽上了赫连宁恪,但是一双哀怨的眼睛,仍是看着甘棠雪,尽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甘棠雪掩嘴憋笑不已,碍于赫连宁恪在此,不敢太放肆,只得直接无视左芊秋的话。
“世子与世子妃慢走!”
赫连宁恪点了下头,便连拖带拽地拉着左芊秋离开了甘府。
他本想带左芊秋坐马车,但左芊秋想到要与他共同挤在狭窄逼仄的空间里,就有些别扭。
于是她一甩手,道:“马车太闷了,我走走就好。”
哪知她才迈开步子,腰上就多出了一只大手。
“我陪你。”
赫连宁恪的声音在她耳边非常有磁性的响起。
左芊秋望苍天,怎么可以有这么帅的一个男人,她都如此表现了,对方还不生气吗?
赫连宁恪的脾气不可能变得这么好,她总觉得此事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