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芊秋嗅了嗅鼻子,忍不住道:“好香!”
只见一块长条形的铁盒子之上,架着一个个用竹签串起的羊肉,下面烧着炭火,那香味就是这些正在烧烤的羊肉发出来的。
意外的是,那在烧烤架后面给羊肉洒香料,并不断地翻转竹签的,竟然是一名女老板!
左芊秋这才想起了,这是庆记包子铺的老板娘——庆娘子。
“客请随便坐,需要点什么?”一旁出来一个男子,热情地招呼着。
左芊秋又觉得他眼熟,再看这桌椅的样式……
这是袁记馄饨铺专用的桌椅啊,而那男子正是袁记的老板。
“十串羊肉,再弄点素菜。”赫连宁恪道。
“好咧!”
“还有馄饨吗?”左芊秋看到袁记的老板,就想到了馄饨。
袁老板歉意地笑了笑,“皮子还没擀呢,客若是肚子饿的话,可以烤几个馒头。”
“好的,那就来点馒头吧!”
左芊秋看着袁老板和庆娘子两人配合默契,一个主厨,一个招待客人,闲下来还会帮忙串羊肉。
周围的多数是平民,偶尔有几个像他们身穿华服绸缎的大户。
一派市井的和谐之气。
她觉得这袁老板和庆娘子真是神奇,总能使地位完全不对等的两种人,和谐地在同一个地方吃饭。
有时候还会坐在同一桌。
二人寻了一个空桌坐下,四周的食客大部分都在讨论今日两人大婚的事。
“袁老板,今日赫连府摆了流水席,你的生意可有影响?”有个食客问道。
袁老板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笑道:“今日偷了闲,并未出摊!”
“本来晚上这摊也不准备出的,听说赫连府的流水席还没结束呢!”
“那怎么行呢?我不吃你家的羊肉就睡不着觉啊!”一个食客笑道,其他人闻言也大笑起来。
“多谢诸位照顾生意!不过,这是庆娘子家的羊肉,不是我家的,我家只卖馄饨。”袁老板解释道。
“你们不是夫妻吗?”左芊秋忍不住开口道。
袁老板一脸尴尬,庆娘子却道:“客误会了,我们并不是夫妻,我可是给他付了工钱的。”
左芊秋惊奇,袁老板自家生意这么好,晚上还来给庆娘子做跑堂,难道他在追求庆娘子?
不一会,菜都上齐了,赫连宁恪将那盘拆下来的羊肉全部都推到了左芊秋面前,自己扒拉这那一盘子烤素菜。
左芊秋想起前些日子在玉泉观上,承心说的不食素的后果,看来这赫连宁恪是真的听进去了,她不自觉地偷偷笑起来。
“你笑什么?”赫连宁恪一脸不善地问道。
“没什么,”左芊秋又偷偷笑了一下,然后挑了几块羊肉放在赫连宁恪的盘子里。
她道:“承心的话也不能全信!”
说起苏承心,赫连宁恪心里依旧有气,今日明明是他的洞房之夜,可真正洞房的却不是他,而是苏承心。
“不提他,咱们是不是还有些事情没有做?”
赫连宁恪神色莫名,他起身问袁老板要了一坛酒。
“合卺酒被他们抢了,现在补上也不迟!”他一边说,一边斟了满满两杯酒,递了一杯放在左芊秋面前。
“在这?”左芊秋环顾,这里到处食客,热闹喧嚣。
“不过是一场交易,你又何必当真呢?”左芊秋幽幽道。
“就算知道我是秦昭,你也不肯接受我吗?”赫连宁恪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
左芊秋从他眼底看到了渐渐沉下去的光芒,她想去抓住那光芒,却怎么也抓不到。
她笑了笑,拿起杯盏轻轻碰了下赫连宁恪手中的酒杯,“十年前秦昭走的时候,我哭了很久,很久。”
“那是我小时候唯一的一个玩伴。”
“这一杯,敬你归来!”
她不顾赫连宁恪失落的表情,率先喝了下去,完了之后就当没事人一样,吃起了羊肉,并赞不绝口。
“羊肉这么烤真好吃!”
“玩伴”两个字彻底刺激了赫连宁恪,他忽然笑出了声,就像他以往的笑那般肆无忌惮。
四周的食客们纷纷看向他,他渐渐止住了笑声,看向面前一盆素菜上面的那几块羊肉。
他悄声呢喃着,“原来从一开始,就是我自作多情。”
“赫连宁恪……你说什么?”左芊秋轻声唤他的名字,伸手推了一把看似是在发呆的他。
他再次嘴角上扬,猛地转头看向左芊秋,邪笑着凑近她,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我已经成婚,这称呼还是要改过来!”
左芊秋有些不悦,关于称呼这件事上面,二人一直争论不休,这么也不是个办法。
“人前我可唤你夫君,人后你休想!”
“那现在可是人前。”赫连宁恪充满诱惑的声音在她耳边流转。
“娘子敬的酒,为夫当然要喝!”
他说罢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笑着望向左芊秋。
左芊秋见众人都看向他们这边,尴尬地笑了笑,拿起酒坛重新为赫连宁恪斟了一杯。
“夫君……”她颤着声唤道。
赫连宁恪这才满意地接过了那杯酒。
食客们见小夫妻两恩爱甜蜜,夸赞他们郎才女貌,赫连宁恪与他们道谢,左芊秋一言不发。
待吃饱喝足之后,赫连宁恪眯着眼,很自然地揽着左芊秋,二人相携而去。
庆娘子看向他们,满眼都是羡慕。
待过了一个转角之后,只听“嘭”的一声,二人分开了贴在一起的身体。
赫连宁恪捂着胸腹,只感觉浑身哪里都疼。
“你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左芊秋喘着粗气,“谁让你搂那么紧!”
她气愤不已,方才赫连宁恪搂的不是她的腰,是胸啊!她只得给了他一掌,虽说她还不能动武,但推一下总是可以的吧。
谁知,赫连宁恪被她一把推得撞到了一边的墙上。
却见那赫连宁恪低着头不吭声了,左芊秋走到他面前,又轻轻推了一把。
“你没事吧?”
赫连宁恪被她这一推,直挺挺地倒了下来,整个人挂在了左芊秋身上。
“伤口……好像裂开了……”赫连宁恪艰难地道。
左芊秋隐隐闻到一股子血腥之气,她急道:“我们走,回去找承心先生!他一定能救你的!”
“不要!他现在肯定没工夫看病。”赫连宁恪靠在左芊秋身上,依旧试图想要往前走。
“你要去哪啊?”
“我在聚云客栈的房还没退,我们可以先去那里。”
“好吧……”左芊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她还是不敢拿赫连宁恪的性命开玩笑,依言扶着他往聚云客栈走去。
幸好,客栈离得并不远,此时正是晚饭时间刚过,客栈大堂内依旧十分热闹。
来来往往不少人,左芊秋怕被人认出来,扶着赫连宁恪径直往二楼客房内去。
好不容易把赫连宁恪弄上床,盖上被子,她想出去找个大夫来看看,却被赫连宁恪一把拉住。
他虚弱地道:“阿秋,别走。”
“我留下又没有用,我又不是大夫。”
“不用大夫,只要你!”
赫连宁恪不知从哪里突然来的力气,一把将左芊秋拖上了床,被子一拉,就这样抱着她,死死不放。
“喂!赫连宁恪,你放手!”左芊秋挣扎着想脱身,却被赫连宁恪抱得更紧了。
“别动,我只想睡一觉!”
略带着酒香的气息喷洒在脸上,左芊秋浑身一个战栗,却见赫连宁恪紧闭着双眼,眼底已经泛起了乌青。
他这是多久没睡觉啊!
不一会,他的呼吸变得平稳,显然是已经睡着了。
左芊秋叫苦,睡觉就睡觉吧,把她当抱枕是几个意思。
抱着就抱吧,她连鞋都没来得及脱呢,这样被抱着很不舒服啊!
然而她并没叫苦多久,这一日她也是累极了,几个眨眼间,她也陷入了沉睡。
这一夜,有人在享受人间极乐,亦有人陷入了生不如死般的煎熬。
穆含烟和穆瑞被关在晚秋苑的一个杂物间里,门口是赤芍亲自看守着。
穆瑞伤情复发躺在地上高烧不止,穆含烟叫破了喉咙,也只是换来了赤芍丢了一床棉被进来。
“大哥,你可千万不要死!你死了谁还能救我呢!”
穆含烟抱着裹了被子的穆瑞,冻得瑟瑟发抖,她恨左芊秋手下的人做事太狠绝,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他们兄妹二人关了起来。
她更恨自己怎么不早点弄清楚赫连宁恪的身份,错使她成全了别人的美事。
在她的计划中,若是义渠兰沁选的是“欢”,那么此时行房的就是义渠兰沁与赫连宁恪,左芊秋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新婚夫婿弃她不顾。
可是义渠兰沁选的是“安”,那么她下药之后便不会再留在赫连府,那新房内的两人势必抵挡不了药性,以左芊秋重伤的身体,未必能够承受得住。
可是,为什么偏偏他会是赫连宁恪。
这间杂物房依旧能够听到新房内传来断断续续的靡靡之音,她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她亲手送了她最恨之人一个洞房花烛!
穆含烟冷笑,她现在只希望左芊秋承受不住这极致的欢愉,重伤身亡!那样,她或许还有机会。
只不多她的敌人,又多了一个义渠兰沁!
想起义渠兰沁那毫无心机的样子,她又一次冷笑。
那样一个人,是怎么安然无恙活到现在的呢?
此时的云州城街头,义渠兰沁正逛得不亦乐乎,她满心想着赫连宁恪能够为她守身如玉,她便高兴。
一高兴,便玩得忘了形,根本没有看去前面的路,撞上了一堵人墙。
“对不起!你没事吧?”
那人转过头,他见到义渠兰沁,颇感意外。
“你是那天的奸夫!”义渠兰沁脱口而出!
姜显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这下变得更加阴沉了。
“兰沁妹妹,这是大齐三皇子!”
呼延寒手里拿着大包小包,一直赶不上义渠兰沁,此刻总算赶到提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