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要了你的狗命!”
张大亮被逼急了,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就刺向孙瘸。
孙瘸一时不备,手臂被刺中,奈儿见状立刻上前去帮忙,不过一招,就把张大亮制服住。
左芊秋走过去,捡起那掉落在地的匕首,她看到刀身上面刻了一个“福”字,也不说破,将那匕首藏进袖子里。
“把他带走。”
塞北军立刻将张大亮五花大绑,丢在了一匹马上。
阿鱼已经带人扑灭了被烧起的农田,还好左芊秋他们来得及时,且全程他都在旁边看着,并没有烧到多少。
“世子妃,这人不光放火,还教唆佃户们罢工。我已经调查过了,一切的事情,都是这张大亮所为。其他人并未想过要退租。”
左芊秋点了点头,既然贼人已经制服那事情就好办了。
“你的伤如何?”她问向孙瘸。
“小伤,我自己能够处理。”
“好。”
她并不担心孙瘸,毕竟人家可是连承心都认可的大夫。
就当她准备返回之时,一众佃户将她拦了下来。
他们个个手中拿着农具,且面无表情。
“你们要做什么?”奈儿警惕道。
“可是......新东家?”为首的一个头发都全白了的老汉道。
左芊秋亮明身份,道:“将军府,左芊秋。”
“是将军府的!”
佃户们忽然露出希望之色,忽然朝左芊秋跪了下去。
“求新东家减一减田租吧!”
“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家里已经没有余粮了!”
“......”
一连串的哀求声此起彼伏地在田间响荡。
阿鱼上前呵斥道:“田租是穆家定下的,都实行多少年了,怎么我家主子来就要减呢!”
“世子妃,已经没有余粮了......没有余粮了!”
那老汉只是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左芊秋心中动容,她上前扶起他,道:“老人家,你且慢慢说。”
“咱们地里种的粮食是麦子,一般都在第一年的九月十月种下,等到来年五月再去收割,足足要在地里长大半年的时间。”
左芊秋拉着老汉的手,继续听着。
那老汉分外激动,但还是努力把话说清楚,“穆家的田租,是一百斤一亩地,平时咱们交完租子之后,剩下的余粮还勉强能够支撑到第二年新粮收获。”
“若是收成好,还有富余,可以卖了换点家用。但若是收成不好,紧巴着点用日子也能过。”
左芊秋听着有些替他们不平,之前她倒是没有注意这么多。
但是穆家这点田租也已经是一个极限了,像他们这种商户,每年除了要交所拥有的田赋以外,还要交商赋。
而往往,商赋是不够交的,那么就要多交一点田赋来补齐。
这每亩一百斤,怕是有九十斤都交给了朝廷。
“那今年为何没有余粮了呢?”左芊秋耐心地问道。
老汉看着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一个月前,左将军派人来买粮,说是要用作军饷。大家便纷纷响应,把家里的余粮都卖了出去。”
“卖粮的钱呢?”
“没了......”老汉说罢就就开始哭,再也说不下去了。
“是不是张大亮那厮骗了你们的钱去赌?”孙瘸包扎好了手臂上的伤口,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对......”老汉身边的年轻人道。
“他说每年塞北军与赫连部比武都是赢,今年肯定也不例外,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不做白不做,他说要带着大伙儿一起发财!”
左芊秋听完就感觉不妙,好像一切又是她引起的。
她这一次重生改变了历史的进程,更是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
赌博输了能怪她吗?
她叹了一口气,道:“比武的事情不是我能够控制的。我既然是你们的东家,肯定不能令大家陷入困境。”
“这本来就该是你欠我们的!”人群中有人喊道。
左芊秋看着那个人,道:“我可没有让你们拿钱去赌!”
那人立刻不敢说话了。
“可是......”
还有人想要说什么,孙瘸忙道:“既然是张大亮欠下的债,该当由他来还!”
他说罢领着众人到了张家,只见张家比一般人家更显得落魄,但他知道那只是表象。
张大亮虽然拿了他给的钱,但他媳妇不傻,不会真的让他把所有的钱都拿去赌。
他破开了张大亮的房门,里头有个妇人正抱着一个钱罐子想要跑。
“抓住她!”
他一喊,那些跟着一起来的人就去抢她手里的钱罐子。
“你们这些强盗,想要干什么?”
“张家媳妇,你男人骗了大伙的钱,不给人留活路啊!”
“这可是给爹娘看病的钱,你们不能动!”
那妇人最终挣不过那么多人,钱罐子摔在地上,铜钱银两洒落一地,人们向疯了一样想要去抢,那老汉忽然拦住,他怒道:“不许抢,我们虽然穷,但是志不穷!”
“郑叔,我们不是想抢......”人们心虚地道。
“都回去拿了借据来换!”
老汉的话很管用,佃户们也是通情达理之人,纷纷退出张家,奔走相告,通知众人来张家拿钱。
张家媳妇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她被左芊秋带来的几个身穿军服的塞北军给震住了。
她不敢对这些人发难,便只好把茅头对准了带人来的孙瘸身上。
此时的孙瘸早已经不在这屋子里了,他在隔壁那间更加破旧的房间。
“你是......孙阙啊......”
床上躺着一对老夫妻,屋里弥漫着一股酸臭味,想来这两人卧床已久,而张大亮夫妇根本没有做到应有的照顾。
“黑丫爹!”孙瘸唤道。
“外头怎么那么吵啊?”黑丫爹道,他身旁的黑丫娘嗷嗷了两声,依旧闭目不醒。
“她娘问是不是姑爷回来?”黑丫爹道,他又拍了拍身旁的老妇,笑道:“是啊!咱家姑爷回来了!”
孙瘸不知要说何话,上一次他来已经大半年过去了,那时候他便已经看出来二老可能活不长了。
本来远远地看看二老,便离开的他此刻怎么也挪不动自己的脚,他红着眼,大叹道:“我根本就不该让那浑子还留在家中!”
“孙瘸啊......大亮他命苦,小时候把吃的穿的都给黑丫,自己就是冻着了,也不吭一声。你......不要怪他,是我们欠他的。”
黑丫爹叨叨嘘嘘地说个不停,孙瘸却是五味杂陈。
“你个天杀的是要弄得咱们家,家破人亡你才满意吗!”张大亮媳妇拿着菜刀就冲进来,孙瘸一把夺过丢在地上。
“大亮媳妇......”黑丫爹挣扎着从床上滚了下来,想要阻止那个女人。
“黑丫她爹!”孙瘸一把甩开那女人,重新把老人扶起来。
随着被褥的翻动,那股子夹杂着排泄物和食物发酵的酸臭味愈发浓烈了。
绕是平时邋遢惯了的孙瘸也受不了这个味,但他还是忍着,将老人安顿好。
左芊秋同样受不了,她站在院子里,没有进屋。
那边院子里老汉郑叔已经开始根据人们的借据一个个地给他们发钱。
拿了钱的佃户并没有走,许多人留了下来,一来是想看看张家的热闹,二来也想看看这个新东家会有什么新的动作。
张大亮媳妇毕竟掀不起什么浪,孙瘸安顿好老人之后,出来对左芊秋道:“世子妃,我想跟你告假一段时间,留下来照顾两个老人。”
左芊秋摇了摇头,道:“我的塞北军可等不得,还庆老头的病,也需要你来照顾。”
“这些都离不开你呢,孙大夫。”
孙瘸有些为难,但是二人的对话都被众人听了去。
他们许多都是从应县来的,对孙瘸也是认识的。
除了知道他是张家姑爷以外,还知道他是个赚不了钱的大夫,对他的医术却并不认同,因为他经常拿病人试毒的事情,经常救不了人,反而还毒死过人。
虽然,到底是不是被毒死了,还有待调查,但大家伙都这么认为,是以孙瘸在应县的口碑并不怎么好。
他们还曾笑话过张家傻,救了人也罢了,还要把女儿搭进去嫁给他这么没用的人,还是一个瘸子。
但是此刻,他们已经无一人敢小看他了。
其实从孙瘸刚刚出现在村里的时候,他们就感觉他不一样了。
穿得比以前好了,似乎还有一些武功功底。
最最主要的是,他是在镇北王府做事,世子妃还如此看中他,让他给塞北军看病。
“孙阙,你只管做好你的事。”郑老汉拿着一个破罐子从屋里走出来,“这些钱都是你这些年给张家二老的,其实我都看在眼里。”
“张大亮做事只顾自己,从不考虑爹娘。老头子我就做主,拿这些剩下的钱作为工钱,让相亲们轮流照顾他们的,你看如何?”
“我也不是要贪你的钱......”
“我知......我相信郑叔!如此安排甚好!”孙瘸有些如释重负。
忽然有个人喊道:“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