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大一下学期遇到的最重要的节庆了。3月29日上午,军校举行周年礼,也是大六的毕业典礼。除了大三全体在吉林受训,全校师生都要集合。
虞江的夏天,应当说四月底才到。然而今年全国都有不同程度的旱灾,天气反常,到今天已经非常炎热。原定的十点整开始举行仪式,然而太阳已经如正午一般毒辣。应邀做演讲的是1911届文山学院首席毕业生陈勇少将,听肖瑶说还是赵沁怡公主的继父——似乎这个肖瑶很八卦的样子。谁知这位陈勇学长见太阳酷烈,登台后对话筒说:“二四届(即大六)的后辈们,做一名中国军人是世上最光荣的事情。大家加油吧。”说罢,他向我们敬了军礼,就退下了。
教官们在左胸为我们佩戴上一年章,远远望见其他年级也有这个工序,不过是把胸前的资历章摘下,教官们再佩戴上新的。一年章是一块白色底的正方形,长宽约两厘米,厚半厘米,中央有一条红色的竖杠。后来看高年级的学长学姐,发现二年章则是竖杠被分为上下两部分,上红下蓝。三年章到五年章,都是红蓝接替的图案。大六并没有六年章,也不佩戴新的资历章。要等到青年兵役第十年,才会将五年章换成十年章。十年章我在一些老师那里见过,中央是白底,左右三分之一都是五年章那种红蓝相交的图案。
毕业生们身上穿的和我们很不一样,不是学士服,而是交领右衽的军礼华服,我们看着都热。他们右胸的院徽被换成彩色的毕业章,下面仍然是各自的姓名牌。他们还获发学士略章,金色底,正面看来是左上到右下的一条红色斜杠。每个学院最优秀的三名学生是甲等学士,毕业章是特制的。定远学院的标志是凤凰,他们的甲等学士毕业章上,凤凰的眼睛镶嵌着蓝宝石;女王学院甲等学士则是上等的玉龙;虎贲学院甲等会获得纯金的虎符院徽;文山学院则是纯银的苍鹰。
为什么虎贲学院这么有钱?因为虎贲学院的校友捐款是整个国防大学最多的,哎,羡慕。
做完了这些,军乐队开始演奏,耳边是熟悉的旋律,这便到了唱院歌的时候了。读了快一年的军校,我忽然也发现,原来四个学院的不同之处,如今也已经很明显了,这奥秘也藏在各自的院歌内。
比如定远学院那慷慨激烈,充满英雄豪情的的院歌,我们全校学生都喜欢的:
奋进,诸君,奋进!
燕然未勒,且觅封侯。
奋进,诸君,奋进!
贺兰山阙,吾往饮马。
复我汉家河山,复我盛世年华。
奋进,诸君,奋进!
沧海鼎沸,波澜莫惊。
奋进,诸君,奋进!
轮台路远,百战黄沙。
复我汉家河山,复我盛世年华。
决胜,千里,四海为家纵横天下!
复我汉家河山,复我盛世年华。
听说前几届因为歌词里“汉家”二字搞了个郑重的讨论,因为军中有一部分少数民族官兵。解决方法简单粗暴,我们这一届开始,定远学院只收中国汉族学生,不收外国留学生和少数民族……定远学院的人桀骜不驯,最为果敢,充满领导力,每个年级的学生会里总少不了他们的身影,演习的时候也经常遇见定远学院的人站出来当临时指挥官。
女王学院的院歌苍凉而感伤,忧国忧民之心溢于言表,就像女王学院的学生一样,热烈而孤独,清高又超脱:
沧海茫茫,谁主春秋?
星辰辽阔,谁家天下?
满江红遍,落花自流,可怜伊人泪难收。
九州寥落,关山不同,征人何须惜此头?
靖耻未雪,国仇难消。
恨风雨飘零江山总如画。
家国多难,羽檄不休。
天下有罪,责在吾彀。
醉卧沙场,只当与君共醉罢。
留将青史,留将青史,何求?
随着认识的加深,我发现当初谭斯锐的论断的确太过片面。女王学院的学生很少有私心的,而且永远是最有危机感的人群。正如女王学院训箴“正名、有为”,这种危机感早已深入他们每个人的内心,远不如我们其他人那样潇洒真纯,他们似乎一刻不停地承受着最大的重担。每次听见这首院歌响起,我都会感到莫名的心酸。
虎贲学院院歌对仗工整,充满了人文关怀,不难理解为什么虎贲学院的同学最重感情,且最受欢迎,因为这是他们的信条,忠诚与善良。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与虎贲煌煌,背嵬泱泱。
击楫中流,救亡累卵。
共天下赴难,百姓存亡。
青山昭昭,祭余忠良。
决胜疆场,以图自强。
英雄到死,我心如铁。
军人之命,与国同殇。
巍巍华夏,历历风霜。
百年忧患,国运苍茫。
休尔乱世,道阻且长。
试看双手,平此八荒。
……
试看双手,平此八荒!
这也是当前军歌中最为古典的一首,恢弘磅礴,充满力量感。不知道为什么,虎贲学院的男女身高普遍要高一些,难道是耳濡目染的缘故?
最后是我们文山学院了,辞赋华丽,最为动人。
人北望,尘埃似当年。
铁骑满郊畿,万里长城断。
伶仃洋未寒,江左泪已干。
幽州月,大散关,
曾记故人否,旧河山?
铁马冰河,葬衣冠,
古来峥嵘几人还?
对酒当歌,嗟尔多士,
勿忘我当初心念。
勿负我,旧河山,
勿负我,昭烈无言,
勿负,一世人间。
文山学院崇敬文天祥先生一样的国士,在教育中也是最偏向古制的。这样的结果就是(据说)文山学院净出严谨保守的学院派(我怎么第一个想起了江堇玥)。但我很认同文山的价值观,就爱国主义教育而言,是十分成功的。
30日星期日,也就是三月初一的晚上,全校都放假了。不止我们,所有年龄大致在18到30岁的未婚男女全都放假,不必行课和工作。当然,那些已婚的大学生们也托我们的福同样放假。原来三月初三就是传说中一年一度的情人节,有男女结伴游玩的风俗。
我们班聚在厨房,买了一堆材料和酒水,要煮火锅吃。
每次做菜,潘云朗和肖湘永远都是灵魂人物。不过像火锅这种低难度菜品却并不需要二人灵巧的双手,食材决定一切。高伟止家是做食品工业的,家里推出了各款诸如方便面、罐头等军用食品,都是第一个拿给我们尝。这种场合怎么能少了他呢?他捐出了所谓的商业秘密,新出的多种水果罐头。江堇玥出了钱让肖瑶肖湘去买菜,两个姓肖的都是班里的砍价姐,自然要利用好特殊优势。
我不会做饭,手脚也不算灵巧,于是班长又叫我去买酒。她说:“去六班王筱卓那里,她有好酒。如果她没有,她家一定有。”
“不用等肖湘砍价吗?”我问。
“王筱卓耿直,再说你们班长的面子,她王筱卓是要给的。”
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去找王筱卓。我到的时候,吴筠灵小姐正从里面出来。我问过她,回答说王筱卓在6E,说完就走掉了。我敲开6E的门,王筱卓果然在里面开了门。王筱卓五官俏丽精致,可是,似乎,每天见到她都不长一个样,难道是化妆了?比如今天,那块胎记就不见了。我有些惊奇,她说:“命没了也不能不化妆啊!”她没穿鞋也没穿袜子,寝室里很乱,但不脏。我说明来意,她让我进了门,转身拉下伸缩木梯,赤着脚踩上去,半个身子到了阁楼处,自言自语了一阵,又问:“红酒白酒啤酒,要哪种?”
“啤酒吧,二十瓶。”
她下来两步,一手指着一个方向说:“欸,你去把那个布袋子拿给我!”我拿来递给她,于是她就在上边装酒。听声音,是玻璃瓶装的。过了一会儿,她提了酒伸手下来,我接住。
“七个人二十瓶,肯定不够吧。你快回去问江堇玥还要不要,要就快点再来,我晚上去南虞关。”
果然,回去见了江堇玥,也说不够,叫我来拿白酒三瓶,还丢下一句:“要好酒。”
“江堇玥要好酒?那就喝这个吧。”她转身拉开床脚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两瓶白酒,说,“八二年的泸州窖酒,还想带回去给我爸喝呢。”
我一听,既然王筱卓有安排,那自然不能夺人所爱了。然而王筱卓却坚持要我们拿走,给我扫盲说:“当年就是江堇玥的太爷爷,上将军江城平定新疆凯旋后,命酒坊酿的酒,江堇玥要喝,就喝这个。”
我接过,又等她从阁楼拿了瓶茅台酒,问:“一共多少钱?”
“啤酒是八块,白酒嘛,就记在朗朗账上,你不用管。”果然,王筱卓还是很照顾人。
我给了钱,带着三瓶好酒回宿舍,忽然还传来她的忠告:“千万不要跟朗朗比酒量啊,曹新雨。”
虞江人极其喜欢吃火锅,因为简单且足量,味道也是独一无二,辛辣油腻。江堇玥和高伟止合作做出了油底,加入多种调味料,煮了起来。潘云朗做好了凉菜,张卓玄炸了锅巴,正好肖家姐妹也来了,厨房里到处欢声笑语。煮火锅是不需要厨艺的,于是肖湘也和潘云朗一起做着甜点。我忽然反应过来,潘云朗和肖湘也是广义上的师兄妹啊,难怪如此默契。
果然,潘云朗喝酒很斯文,且油盐不进,谁劝都不听,只是每每举杯的时候象征性地喝一口。肖瑶可看不惯这种作风,张卓玄也煽风点火,要逼他喝酒。
“喝不得了……”潘云朗说,连连摇头。
我想起王筱卓的忠告,总觉得她的意思是潘云朗好酒量,于是我当众告诉他:“潘云朗,王筱卓说这些白酒记在你账上,你不喝我们就喝完了!”
忽然,我看他眼睛顿时雪亮,然后立即暗淡了下去。接下来的两个小时的聚餐当中,他一边说着“喝不得了”回应我们的劝酒,一边像喝白水一样把白酒一瓶一瓶地灌下去——没那么夸张,却也喝了不少。王筱卓给的果然是好酒,回味无穷,且绝不会如鲠在喉,灼烧的是胸口,而不是喉咙。
肖湘似乎是第一个醉的,醉酒的人音量总会很大,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肖湘一张脸喝了酒会有明显的脸红,看起来醉醺醺的。单凭长相,她长得并不像汉人或是维族人,反倒长得像苏俄人,此情此景,绝对是沉迷伏特加无法自拔的老毛子形象,然而古典诗词却依旧提醒着我们,她接受的是正统的中国文化教育。
她的朗诵酣畅淋漓,歇斯底里: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张卓玄打趣说:“哪有自己承认醉了的,说明还能喝,喝到说自己没醉,那才是醉了!”
看起来江堇玥酒量也不好,很快就不吭声了,只默默地吃火锅解酒。张卓玄喝醉后更嚣张了,四处劝酒。白酒的后劲实在大,我也是喝着喝着,就在“喝不得了”的谦虚声中睡了。
第二天天没亮就醒了,然而仍然带着宿醉,发现正躺在自己6B的寝室里。中午一起吃午饭,听高伟止说:“除了潘云朗,一个能喝的都没有。”
这次假期是难得的游览虞江的机会,在校内呆了这么久,实在无趣。打算四处逛几日再回学校,问旁边潘云朗虞江有哪些值得一去的市内的地方,他竟然回答说:“北关中学。”
这个私立北关中学,在虞江颇有存在感。班上同学中,潘云朗、江堇玥二人都是北关的毕业生。走陆路自高琴台往半岛上的虞江城去,必经两处狭窄险峻之关隘。虞江半岛是西南—东北走向,近处的南虞关居高临下,控扼两江,设有巨大的广播站和军医院,进口的大口径火炮亦驻扎此地。远处的北虞关则是半岛最为狭窄险要的咽喉要害,在古代是大名鼎鼎的北关大营,重兵把守,这所北关中学也是四十年前由军队移交的军营为基础修建的。北关学子大多德才兼备,兴趣广泛。
说到虞江的中学,也是颇有意思。
虞江一流的中学还有四所,分别是市立虞江中学、市立东川书院、市立巴郡中学和私立树人中学。其中,东川书院靠近玉街,建校超过三百年,偏向旧式儒学教育,学生大多温文尔雅,才华横溢,我们班的肖湘毕业于此。虞江中学和树人中学就在高琴台南街,互相正对着仅仅相隔一条马路,由于地形原因,一下雨,树人中学的雨水全部往虞江中学里排。虞江中学以理科见长,是虞江大学的重要生源地,树人中学则是全英文授课为特色,眼界不凡,创意十足,据说树人的学生屁大点事都要申请专利。高伟止总说树人中学距离世界名校还有一条马路的距离,张卓玄反之,这两个人世代为敌,原来是这个原因。巴郡中学最初是军队创办的讲武堂,后来随着陆军军官学校、国防大学的建立而降级为中学,由军队保留招生权,像肖瑶这样的军人子女是巴郡中学的主体生源,巴郡人放浪形骸之外,干脆利落,喜欢竞争领导岗位。
然而潘云朗却把我拉去做客,又去了玉街。家里没人,只有赵沁怡坐在院子里。她穿着一身红白色的对襟华服,袅娜多姿。
“姑妈买菜去了,我来你这里蹭吃的。”她看见我,说:“要不你出去吃吧,朱记面庄,将就小吃,江南小馆,都不错。多个人我就吃不饱了。”潘云朗很无语地站在原地,我只能问:“我只去过胡家凉粉,那个在这里算怎么样?”
“胡家凉粉?”赵沁怡叫出来,“那家的粉,是鞋底做的,千万别去,难吃得……”
忽然院门开了,是午晴阿姨:“沁怡,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伤心凉粉,我知道你要吃两份!”
潘云朗用鄙视的目光看着她。赵沁怡只好欲哭无泪地接过凉粉默默地吸食着,还不服嘴:“都是邻居,总不能看他们饿死……”
赵沁怡为什么要来潘云朗家呢?原来她要拉人组建乐队。讲道理,正规乐队学名管弦乐队,然而赵沁怡却说要办个“丝竹乐队”。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她和自己学院的周久仁闹了矛盾,要比拼中西音乐呢。
我向前只知道潘云朗是小提琴高手,然而国乐自然用不上:“潘云朗学的不是小提琴吗?”
“朗哥还是二胡大家呢!”赵沁怡说,眼神里满是宠溺。
然而我不会国乐,自然帮不上什么忙。这时潘云朗小心地说:“周久仁也找过我。”赵沁怡像看敌人一样看着他,半分钟后说:“那你站那边?”“我更喜欢小提琴。”他诚实地回答。
赵沁怡从地上捡了根树枝就往潘云朗身上抽了一鞭,我看着都疼。她气急败坏地走了:“叛徒!叛徒!”
我看看潘云朗,似乎他的表情没什么特别。“你不生气啊?”
“正常,习惯就好。”
原来赵沁怡和周久仁在各自组建一个十人左右的乐队,要在暑假公开比赛,其中赵沁怡的是国乐队,周久仁的是洋乐队。两人的君子协定是,只能从国防大学1929届同学当中选人表演器乐,但是不限指导老师或者作曲。到玉街吴宅去,许多人都围在门口看贴出的告示。潘云朗说:“沁怡是豁出去了呀。”挤上前去,看见赵沁怡今年出的题目是斗琴,还只能是国乐。
虞江虽有自由恋爱的风气,然而也有古代招亲的遗风,尤其是出名的大家族。每年的三月节,如果女子愿意,可以亲自出题,定下日期和项目,让追求者们赴会,最终优胜者才有资格正式交往。情侣当然可以自由作弊,而如果是单身女子,出的题目往往能反映其择偶标准,也更加重视招亲的结果。
用潘云朗的话说,赵沁怡是同年女生里最出名、最漂亮,也是最高贵的单身女子,而且以往都没有参加过三月节,这次自然成了爆炸性新闻。招亲的时间定在三月初六,这个时间足够消息传遍整个虞江。我问潘云朗,如果两个女子日期选在一天会怎么样。他说,那就尴尬了,因为其中一家可能会很冷清。
“这是大家族的千金玩的游戏,她们追求者太多必须筛选一番。”潘云朗说,“反倒是平民女子,真正自由恋爱的多些。她们招亲,来的也没几个人,那就没意义了。”
这时,我们在玉街逛了一大圈,果然没有一家的日期定在初六的。大家都是明白人,在赵沁怡面前,哪个女孩不是炮灰?我问潘云朗,知不知道我们认识的女生有哪些今年要“招亲”。他想想,说:“没什么特别的……没什么特别的。”
走着走着,竟然又看见一堆人。这次,他们聚集在凉粉店门口,我看见了一个勇敢的日期,三月初六。
潘云朗指着这块牌子,说:“比如这个,说明到时候赵沁怡那边就没人了。”
???你确定你没有说反?
他看穿我的疑惑,说了两个字,准确说来是个名字:
胡红。
男生们最经常谈论的话题,永远少不了西南联大。联大是由六所高等独立学院组成的综合性大学,包括了西南政法学院、西南师范学院、西南农学院、虞江音乐学院、虞江美术学院以及四川外语学院,全都是女多男少的圣地,可以说是虞江一流美女的集散地,而这位胡红小姐,据潘云朗的叙述,是西南联大当之无愧的校花,是一位与我们同年同届的现役军士。于是,不禁期待起三月初六的那天了。
结果,我当天就被肖湘开车给撞了,住院一个月,出来直接参加期末考试,惨不忍睹。我还能说什么,我也很绝望啊。
我被送到南关医院,因为我是国防大学的军官生,竟然直接住进了高等病房。医院的一位上校政战长都来巡查探望,这让我受宠若惊——结果他不是来看我的,而是来找我的主任医师上校军医长周教授。
他说:“教育局决定,把你的四篇文章从中学课本删除出去。”
周主任想了想,说:“删就删吧,反正学文救不了中国人。”
学文的政战长立即提出抗议:“你这简直是在用肚脐思考嘛!学文没用,你知道肚脐的英语怎么说吗?”
“umbilicus,”军医长脱口而出,把他惊呆在原地,“我是医学专家你不记得啦?”
“早知道问你德语了。”
“军医长还写过课文?”我惊讶地问。倒是政战长兴奋些,说:“你不会连鼎鼎大名的周作人先生都没听说过吧!”
“您是周作人先生!”我惊呆了,这可是大文学家啊。
“周作人他兄弟。”政战长的语气很微妙。但是我从没听说过周作人先生的兄弟。见我疑惑的样子,政战长说:“连鼎鼎大名的鲁迅先生都不知道,你读过中学吗?怎么考上国防大的!”
“我真不知道啊!您哪位啊!”
“哪位?”政战长高声反问道,军医长拦住了:
“行了小郭,你哪只眼睛看见他是虞江人了?这虞江的国语课本,什么时候管到广东去了?”
军医长说,日俄战争时,在日本受了刺激,本来是要弃医从文的,然而千臻女王指挥虞江新军大败日军,挽回了最后的尊严,让他重新坚定了成为一名军医的志向,后来来到虞江成为了军医大的讲师、教授,写文章只是副业。这个很嚣张的政战长叫郭铮,确确实实弃医从文好几年了。
进入暑假,恢复期的时候,在医院散步,也是别有一般滋味,却见到王筱卓往医院里走,我们几乎同时看见对方。我拄着拐杖,她也提着两罐酒,都简单地打了打招呼。她走了过来,关切地上下看了看:“这肖湘下手可真不轻,发起疯来连搭档都撞!”“你来这儿是?”“给我老汉送酒啊,嗯!”“王前辈是哪个科的?”“普内。你这个样子肯定在骨科,怎么样恢复的?”“还可以吧。”
“肖湘说,你们家是做……日本代购的!”她简直是两眼放光。“嗯,差不多吧。”这个代购听上去顿时比买办好听多了。
“哎呀呀,真好!”王筱卓笑着停下脚步,等我慢慢上楼梯,“我特别喜欢日本这个国家,我去过大阪,超级繁华热闹,那里的人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