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寒气和冰水柱的影响,五妖精树体上的明火已完全熄灭,而除仙人掌的树体上被套上了冰牢以外,与他相邻的鬼针草与荆棘两妖精的树体上也被罩上了晶莹剔透的雾凇;
西边,蔓延到四道伏峰上的火势暂时还未受到水柱的影响,正一路向东烧去,烟气扩散到中指峰附近,逼得峰壁上的众项圈猴拼命攀爬,也逼得上方的众桃猴退回峰顶,与石壕里的众猴一起搬石头向下扔砸;
老桃树上方,森森寒气从泰山的裂缝中透出,将其冻得更加硬实,也使其下砸的势头更加猛恶,看样子随时都会将通背桃猴砸成齑粉,但每一次都被他硬生生地顶住了;
头顶之上,骷髅冰掌带着氤氲的寒气向下拍来,越来越近,母冰熊虫叫嚣道:“哈哈,去死!”
“爷,怎么办?”金雕问道。
这一次,瞌爷再未逃避,将最后一块黄金圣垢扔进嘴里,于全身飞射的光霞中,喝道:“送爷上去!”
“是!”
桃核巨鸟振翅上冲,身在空中由立起转为向后翻转,然后猛地松爪,以一个类似“倒挂金钩”的方式将瞌爷向上甩飞出去,而瞌爷也在上冲的过程中喷出熊熊赤焰。
“瞌爷,我来了——”
就在冰火相触的一瞬间,一只黑白两色的肥鸟蓦地里从西边横飞过来,飞入冰与火之间。
“老丑!?”
如上次在山间湖那样,冰火同聚,心花飞旋,一道粗大的闪电穿透两鲸之间的间隙直劈而下。
“不好,快闪开——”母冰熊虫惊道。
然而,为时已晚!
闪电穿透骷髅冰掌,将其劈得炸裂,数只冰熊虫惨叫着化为灰烬,然后落在丑老鸭的身上,劈得他喷着血向下直坠,砸在冲上来要接住的桃核巨鸟的后背上,将其砸得解体,一起向峰顶落去。
上次在山间湖,第一次冰火同聚引来的闪电劈开了丑老鸭体内叶笼上端的聚合处,使其围着黑色方木聚成一朵五叶心花,而这一次,闪电劈开了五片白叶下端的聚合处,散乱的五叶逐渐聚到方木上,并排而立,一起构成了一只怪异的黑白手掌。
闪电之后是暴雨,骷髅冰掌炸裂时散发出的寒气将雨滴冻成冰雹,大珠小珠千万颗冰珠,环佩叮当地纷落而下。
“哈哈,死鸭子,你还活着!?怎么样?没事吧?”瞌爷叫喊着飞过来,落在丑老鸭的背上。
“……还行。”丑老鸭嘿嘿笑道。
众鹰鸟再次聚在一起,金雕问道:“爷,怎么办?”
瞌爷抬头,见被闪电劈碎的骷髅冰掌重又聚合到一起,但明显比刚才小了许多,于是向丑老鸭问道:“老丑,刚才那样还能不能再来一次?”
丑老鸭拍拍翅膀:“咳咳……应该……可以吧!”
“好,那你撑住,咱们上去会会他们!”
“嗯呐。”
众鹰鸟重又聚成桃核巨鸟,迎着冰雨向骷髅冰掌冲去。
上方,被劈过两次后,母冰熊虫终于怕了,一边驱着冰掌转着圈向上飞逃,一边叫道:“快,快躲开!”
下方,面对向自出生以来第一次逆转的形势,瞌爷大乐,一边催着桃核巨鸟快追,一边不住叫阵:“死鸟,快点!来呀!来抓爷呀,哎,别跑啊!”
骷髅冰掌上冲到两巨鲸下方时转为立掌,从其中间的间隙中向上穿出,同时带动两巨鲸如两扇自动门般并到一起,凝成一个黑白二色的太极圆盘,掩护着它向西边飞去。
中指峰上,在投尽了石块之后,峰顶的众猴结成阵列,与从四面攻上来的众敌猴战在一起,在对方猛烈的攻势下被逼得不断后退。
老桃树下,于泰山的又一次下砸之中,通背桃猴手中的木棒终于断折,而他也被震得口喷鲜血,就连身后靠着的老桃树也打摆子般剧烈晃动。
泰山重又抬起。
通背桃猴扶着老桃树站起来,仰头怒吼。于吼声中,将身上的桃枝、桃叶、桃核等如流水般向双臂和双拳汇聚而去,然后双拳剧烈摩擦生出火焰,一双麒麟臂举起一双巨锤样的火焰拳头,向着泰山砸去。
轰隆!
在炸雷般的响声中,火光四射,冰屑与火点纷飞,通背桃猴再次吐血,但他坚持住了。
空中,骷髅冰掌带着冰盘飞过来,母冰熊虫看到向上抬起的泰山,忽地命令道:“快,靠上去!”冰掌带着冰盘追上泰山,二者叠在一起,一起向着当空的圆月飞去,凛冽的寒气由二者的夹层之内散发而出,将泰山与冰盘冻在一起,成为一个整体,如一枚悬于空中的冰玺,而其底面上也随之现出了四个血红色的篆体大字:受命于天。
远方,八只大小不一的云掌突然从八方出现,各掌之上分别立着由云气凝结而成的守卫者——玄武、青龙、朱雀、白虎以及巨猿、冰蟾、角兽、刺树。八只云掌汇聚到冰玺的八面,被由玺内散发出来的寒气冻成冰体。
而在冰玺之上,一只由金线缕结玉片而成的玉掌出现在空中,其手背由黑色玉片和金线缕结而成,每一片上都刻着“入吾阵”三个白字;手心由白色玉片与金线缕结而成,每一片上面都刻着“出无赦”三个血字。此外,玉掌的五指之上各戴着一枚黄金戒,于清冷的月光下金光闪闪。
下方,桃核巨鸟身上的桃甲骤然散开,众桃核一起向下飞去;老桃树下,众猴正与众敌猴死战,他们身上的桃甲忽地散开,向上飞去;四面峰壁上,众桃树连根拔起,向峰顶飞去;东边峰壁前,正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的赤尻桃猴,他身上的桃甲也散开,向上飞去。
峰顶之上,通背桃猴举双手到颈前,抱头猛地一扭,竟将猴头扯了下来,捧在手中,如无头的刑天般昂然而立。接着,通背老猴那颗正常大小的猴头从断颈之上突出来,但因为太小,看起来还是跟无头一样。猴头,连同从四面飞来的桃核、桃枝、桃叶以及桃树等汇聚到一起,于通背桃猴的手中,共同凝聚成一柄方形重锤。
上方,玉掌抓着冰玺悬空而立,中指扣在泰山的十八盘上,冰玺八方的众守卫者一齐发出冰棱互相撞击的咔嚓声响:“投降吧!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休想!”沉闷而决绝的声音从通背桃猴的胸腔内传出来,接着他转向瞌爷,吼道,“向我吐火!”瞌爷稍一迟疑,转着圈飞上去,自通背桃猴的双拳向下吐火。转眼间,通背桃猴已全身浴火,而他手中的那柄重锤的锤头忽地如花朵般绽开。
下方,一只由赤血桃花凝聚而成的桃花猴飞过来,飞入锤头之中,转身望着瞌爷点点头。瞌爷飞过去,绕其转着圈喷吐火线,无数圈火线纵横交错在一起,将其裹成一个火球。瞌爷飞出,锤头如花瓣般闭合。
上方,玉掌挥冰玺,带着凛冽的寒气抡砸而下。
下方,通背桃猴举锤上击。
冰玺轰,桃锤砸,冰火同聚,尽皆为一瞬的相遇而拼尽全力,峰上峰下,尽皆屏气凝神。
锤至,砸在冰玺底面的“命”字之上,锤头由内爆开,火焰裹着飞身而上的桃花猴猝然绽放,在“命”字中间炸开一个深深的破洞,但“命”还是“命”!
玺落,轰爆锤头,压折锤柄,在空中撒下一场冰火之雨。锤柄断折后,通背桃猴立即后撤,展双臂抱住冰玺向自己着火的胸口猛地撞去。
下一瞬,通背桃猴轰然解体,大圣披挂和赤血桃花在漫空的火雨之中四散飘飞,通背老猿直摔在老桃树下,伏在地上大口吐血。
“老祖!”
火雨纷落而下,老桃树的树冠上燃起火焰,此时峰顶峰下尽皆一片火海,花果山变成了一只着火的怒拳,而中指峰则变成了一支刺天的火炬。
玉掌带着冰玺穿过火雨飞上高空,众守卫者再一次吼叫道:“投降吧!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没有回音,也没有投降。
于是,玉掌抓着冰玺又一次砸下来。
下方,瞌爷热血沸腾,展翅向上冲去,而丑老鸭却抢先他一步冲了出去。
“瞌爷,向我喷火——”
你想要的火,我全都给你!
冰火之间,丑老鸭又一次引发闪电,一道巨龙般的闪电落在玉掌之上,如瀑流般流过冰玺的表面,最终汇聚到丑老鸭身上,汇入他体内的那只叶掌之中。丑老鸭浑身颤抖,几个呼吸后,他如一枚光矢般射穿下方浴火的树冠直坠而下,砸在地上大口吐血。
“老丑——”
暴雨如倾,千万颗雨点被冻成冰珠,再次纷落而下。
老桃树下西边,峰顶众猴被众项圈猴团团围住。一只项圈大马猴从圈子外面走进来,从臂上撸下一把黄金项圈递到众猴面前,说道:“兄弟们,戴上吧,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见此,其余众项圈猴也纷纷撸下黄金项圈递过来。被围住的众猴眼见大势已去,含泪接过黄金项圈,就要往头上戴去。
就在这时,中指峰西边的海里,海水逆时针飞旋成一个方圆几十里的巨大漩涡,其中心如黑洞般内陷,接着轰然炸开,冲天而起的水浪在空中快速凝成一尊巨大无比的大圣法像——中指峰也只到其胸口位置。
花果山西南方十几里外的海面上,正向着火光映天的花果山快速飞来的爽姐,忽觉手中一轻,金箍棒已化作一道金光脱飞而去,瞬间消失不见,爽姐大惊,忙振翅向前追去。
峰顶之上,紫金冠、锁子黄金甲与步云履等大圣披挂飞起到空中,见风而长,套在西边的法象身上;一道金光从西南方飞过来,飞入法象的右手之中——是金箍棒!
暴雨止歇,金箍棒霞光艳艳,瑞气腾腾,大圣法象头顶皎皎圆月,持棒踏海而立,雄威凛凛。接着,他缓缓睁眼,一双幽深的眸子向岛上望过来。
“……此次去灵山,若是俺老孙一去不回……到最后关头时,这道法像自会激发出来……”
最后的关头到了?
中指峰上,瞌爷双眼圆睁:“……猴子!?”
丑老鸭从地上抬起头:“大圣!?”
赤尻老猴与通背老猿伏在地上,尽皆泪流满面:“大王!”
被围住的众猴纷纷将手中的黄金项圈抛入海中,向着法像跪倒,口呼:“大王!”
众项圈猴也都扯掉黄金项圈抛入海中,向着法像跪倒:“大王!”
玉掌之下,除五刺树外,冰玺八面的众守卫者一起睁眼,尽皆瞳孔血红。
下一刻,玉掌抓着冰玺,向大圣法象抡砸而去。
大圣法象单手持棒,快速无伦地向其斜砸而来。
砰!
二者相撞,声音沉闷,如同用铁锤捶打一个冻实了的冰坨。
棒玺的接触面上,冰玺上的五萨满冰猿立时粉碎,伏在五猿眼中的众冰熊虫借此飞上棒身,喷吐着寒气快速向法象攀来,而受金箍棒这威猛绝伦的一击,掌玺也被砸得横飞着跌入西北方的海里,翻腾的水浪瞬间被冻成白色的冰花。
随后,大圣法象转着圈地挥棒横击,一次次将破冰飞出的掌玺砸入海中,而掌玺也在其周围的海面上冻了一圈白色的冰花。
在被金箍棒数次抡砸之后,冰玺八方的守卫者都被砸得面目全非,毁损严重,玺面上也裂开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裂缝,但每一次被砸,也都有冰熊虫顺棒身攀到法象的右手之外,虽然一时还无法进入其体内,但可将凛冽的寒气传导进去。
寒气入体,法象的右手和右臂先后被冻成白色的冰体,接着寒气又由此向其右边身体内扩散而去。受此影响,右掌挥棒的动作越来越艰涩,而且因为被冻成了冰体,在与掌玺的对抗之中,右臂也被反震出了一道道裂缝。
终于,法象的右手已完全被冻成实体,再也抬不起来,只得伸左手将金箍棒夺过去,而掌玺也抓住时机,飞出海面,向着当空的圆月攀升而去,越飞越高,逐渐变成了月盘中的一个小黑点,随后从视野里消失不见,好似已与月亮融为了一体。
眼见掌玺向上飞升而去,瞌爷和丑老鸭一起飞出峰顶,向大圣法象飞过来,而从西南方飞过来的爽姐,正停在空中远远地张望着。
空中,一个黑点从圆月之中出现,以雷霆万钧之势向下砸来,是掌玺!
眼见掌玺砸下,法象右边的大部分身体已被冻成灰白色的冰体,与左边墨黑色的水体构成显明的对比,而寒气仍在向左边侵袭,瞌爷急道:“老丑,怎么办?”
“跟我来!”
当下,丑老鸭带着瞌爷飞上法象头顶,与法象同样面东而立,右脚掌踏着冰体,灰白色冰体对应着他右半边的灰白色身体;左脚掌踏着法象的水体,墨色海水对应着他左半边的黑色身体。寒气顺右掌侵袭而来,他体内骤然放出光华,此前叶掌中所存储的闪电被激发出来,分别自两只鸭掌注入法象体内并向其两臂奔突而去。
“瞌爷,向我吐火!”
瞌爷吐火。
冰火同聚鸭身,一道闪电汇入鸭身内的叶掌中,再从中输出,由两只鸭掌输入到法象体内,驱动其被冻结的右臂抬起来,也电得聚在外面的众冰熊虫鬼哭狼嚎着飞逃入海,然后法象执棒的左臂,带着耀闪的电光,与被冻结的右臂聚到一起,双手同时执棒,向着下落的掌玺劈砸而去。
二者相撞,尽皆是凝聚全力的一击,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与清脆的裂痕扩展声,掌玺被劈成两半,而法象的右臂也被齐肩震断,碎成大大小小的冰块,与两半掌玺一同坠入海里。这一次,掌玺未再飞出,而是散发寒气将法象周围的海面封住,寒气顺着法象的双腿向上扩散,很快便已将其双腿冻成白色冰体,而包括母冰熊虫在内的数只冰熊虫则顺着法象右臂的断口处,飞入了其体内,寒气迎着闪电直冲而上,将丑老鸭和瞌爷从法象头顶轰飞。
至此,法象双腿被冻结,右臂断折,仅存的左臂还能活动,但看起来也坚持不了多久。但见他持着金箍棒,忽地自西北方向花果山的山体斜砸而去,望着峰顶的众猴,坚毅地吼道:“离开这里,别再回来!”
“咦!?”
金箍棒的棒身切开厚实的冰层,直落在那根万劫无移的山臂之上,山臂轰然断折,竖中指的拳头带着火焰,砸开冰面,缓缓向东南方倒去,峰顶的众猴如撒豆般向峰下或冰封的海面上坠去。
这时,爽姐终于不再旁观,展翅飞过去,连拍革囊,将下落的众猴一一收起。
就在这时,法象身后的冰面忽地裂开,聚合在一起的掌玺由内飞出,向法象横撞而来。法象的双腿被冻住,无法转身,只得回棒后砸。
轰!
棒落掌玺之上,助推着其砸在法象已冻成冰体的后腰,这一次,再无意外,法象被砸得铿然解体,下半身如玉山崩碎,上半身如江河倒悬,冰与水裹着掌玺,与飘飞的大圣披挂一起沉落黛海。
爽姐飞过来,拍革囊将大圣披挂与金箍棒收起。
革囊内,聚在黑暗中的群猴看到大圣披挂突然从天飘落,接着金箍棒插入火山口内,棒身上的寒冰化为蒸腾的白汽,一道巨龙般的岩浆绕棒身飞起,随后二者一起从囊内消失不见。
革囊外,爽姐执棒,引着岩浆在空中绕成一个个紧箍形状的圈子,圈与圈搭在一起,在空中排成金字塔形,仿佛一顶悬空的斗笠——由岩浆凝成的斗笠。于她口中默念的咒语中,这顶岩浆斗笠不断变大,而瞌爷头上的那顶紧箍也脱飞而出,不断变大着飞入岩浆斗笠之中,成为其一部分。
掌玺从海中破冰飞出,岩浆斗笠从天而落,套在掌玺外面骤然锁紧,如同将冰块投放在烈焰之中,顿时白气蒸腾。在其上方,爽姐挥金箍棒向下砸落,一棒,两棒,三棒……终于,在岩浆紧箍与棒砸的双重作用之下,早已遍布的裂缝的掌玺轰然炸裂。
远处,瞌爷叫喊着向爽姐冲过来:“嗨——”
爽姐收起那顶紧箍,将其缩小成戒指大小戴在手指上,看着向她冲飞过来的瞌爷,只是冷哼一声,并不搭理他。
“喂,小心——”
下方,一只由众冰熊虫凝成的骷髅冰掌,忽地穿出海面,向爽姐抓过来,然而尚未及身便已消失不见。
革囊内,骷髅冰掌从火山口上方突然出现,依着惯性向下拍落,在快要陷入岩浆之前硬生生停住,然而就在这时,带着淋漓冰水的花果山却从上方砸了下来。于众冰熊虫的惨叫声中,火山口内的岩浆涌过来,与花果山的山臂融为一体,幽幽黒窟之内,暗暗红光闪耀,一根中指于蒸腾的水汽之中傲然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