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叶正要往罗裕的房间而去,却被清竹一把拉住了,道:“你干什么去,主子不会变心的,一定是有其他的什么原因。”
青叶反问道:“他把姑娘一个人丢在外面,独自回来了,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清竹拉住了他,又道:“主子现在睡了,要问也得等到明天早上再问呢。”
青叶一想,也对,万一他触怒了罗裕,将来姑娘也不好做。
便道:“那好,等明天一早,我就去问个明白。”
说完,又觉得不对,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这么晚在这等我?”
清竹拉起他,边走边道:“我是觉得主子很奇怪,又没个商量的人,就在这儿等你了。”
“奇怪?九殿下怎么奇怪了?”青叶问道,其实没有找到姑娘就回来就是他最大的奇怪之处。
清竹道:“按说没有找到风姑娘,主子应该会很伤心的,可是我看主子的神色间竟然有丝丝欣喜,这是其一。主子每次回来,总会先去书房,不管多晚,这已经成了定例,可是这次主子竟然直接去了卧房,而且还不让我跟着,说自己累了,想一个人静一静,这可不像主子的做派,主子从来不说一个累字,哪怕他已经很累了,这是其二。其三嘛,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主子哪里好像不对劲。你说,会不会风姑娘不要我们家主子了?”
青叶马上反驳道:“胡说,姑娘就算是不要自己,也不会不要九殿下的。”
第一次见姑娘失态,是她抱着浑身是血的罗裕闯到他的院落里,让他救罗裕,那样淡定的姑娘,那时那样的慌乱。
他就知道这个男人住进了姑娘的心里。
罗裕被绿毒凤所伤,姑娘去了沙漠为他找解药,从沙漠回来的时候,他看的出姑娘已经中了绿水之毒,可是姑娘竟然什么都没有说,仍是淡淡的混不在意。
那时他更加坚信,在姑娘心里,罗裕的命比她自个还要重要。
总算是好人有好报,许是中了太多的毒,以毒攻毒,姑娘竟是好了。
清竹见他的语气如此的激烈,忙道:“我也只是一说,你别在意。我知道风姑娘对我家主子好,可是这又怎么解释我家主子的异常呢?难道是,有人从中挑拨?”
青叶也是焦急万分,可是此刻却急不得,既然罗裕回来了,那明天一早再问不迟,便道:“咱们在这里猜测也没用,等明天一早问过就知道了。”
清竹又自言自语道:“哎,这些天也不见郡主,要不然还可以让她进宫里去探探看是不是皇上又为难我家主子了?”
青叶看了他一眼,不耐烦道:“你是巴不得她成为你的女主子吧?”
清竹忙道:“你说什么呢,我才不想那么刁蛮的人成为什么女主子呢,再说了,就算我想,我家主子也不想。”
“可惜了啊,听说最近她去天牢倒是勤快的紧。”青叶抬头看了下如幕的夜空,冷笑道。
清竹接口道:“她去牢里干什么啊?主子早从那里出来了。”
青叶道:“哼,自作多情的人还真多,你以为天底下就你家主子一个男人啊。”
清竹却也想了起来,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她肯定是去看尚方德了,他怎么还被关在牢里啊?不是已经查出来给皇上下蛊的不是他吗?”
这话倒是没错,可是奏章却是尚方德递进去的,而且皇帝似乎不再提此事,尚方德本就是尚家在京城的人质,朝中自然无人敢为他说话。
其实这事儿也简单的很,只要有谁站出来说一句话,那么尚方德便可以放出来了。
可关键是目前还没有人愿意说这么一句话,皇帝也就很乐意的关着他,关着总比放出来要安心的多啊。
清竹没有青叶那么好的心思,对官场的事儿也是一知半解的,此时也困倦的紧,脑袋仿佛变成了一团浆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道:“困死了,我先去睡了。”
青叶没有理他,独自一个人站在那里,天上有点点星光闪烁。
都说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对应着地下的每一个人,只是不知道这哪一颗是他的,又有哪一颗是姑娘的呢?
只是他知道自己永远都是姑娘身边最近也是最远的那颗星。
夜很深,很静,很冷。
福玲却还在天牢里,任是牢头催促了好多次,也不肯走。卷缩着身体倚在牢内的栏杆上,眼睛半合半闭,一会叹气,一会摇头。
尚方德劝道:“郡主,夜里凉,你是金枝玉叶的身体会受不了的,还是赶快回去吧。”
福玲的眼睛忽的睁开,道:“我才不呢,回去就被那群媒婆围着,多没意思啊。”
尚方德不解,问道:“媒婆?”
福玲想起这个就烦,这也是这几****不愿意回去的原因。
“父王说我年龄大了,要嫁人了,要替我挑一门好的亲事,待选定了,就去求皇帝下旨赐婚的。”说到这儿,福玲顿了顿,又道:“每天都有一大堆的媒婆围着我,这公子长,那公子短的,我烦都快烦死了,才不要回去呢。”
尚方德也还是不解,不想回家,可去哪儿也都比这牢里要好的多吧。
“郡主,这牢里脏的紧,你要是不想回家,随便找家客栈也就是了,再说了,你也可以去九殿下那里嘛。”
提起罗裕,福玲忍不住想要发火,却终究叹了口气,无奈道:“九哥哥才不稀罕我呢,我现在才发现,有我没我他都是一样的,可是要是没有二姐姐,他就跟没了魂似的。就像这次,二姐姐不见了,九哥哥甚至都不跟我道别,就去找她了,他压根就把我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话尚方德也极为认同,只是不便说出来,是他呈的奏章让皇帝中了蛊,他呆在牢里理所当然,可是郡主却也是每天来这里,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而且恐怕对福王爷也是极不利的。
便道:“郡主可是去客栈,总比这里要好上许多的。”
福玲猛的站起身,急道:“客栈里冷清死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不去。还是,还是你也嫌我烦,要赶我走?”
这说的是哪里话?难道有人甘愿到牢里来,还要打出去不成?
尚方德连忙摆手道:“郡主,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是尚家的人,郡主天天来这里看我,恐怕对福王爷不妥啊。”
福玲这才哼了一声道:“父王才不管我呢,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我爱来这牢里,谁管得着呢。”
尚方德看着她一脸的孩子气,郡主虽然刁蛮,可是心肠并不坏,只是一团孩子气,又从小生活在那样富贵的家庭,受万人宠爱,才形成了现在的性子。
便刻意将声音压的很低,以期听起来柔和一些。
“郡主,你知道尚家谋反的事情吧?”
福玲不知道他要说什么,这事儿所有人都知道了。
尚方德又道:“我是来做人质的,你看,虽然那蛊不是我下的,皇帝也清楚这一点,却并不放我出去,也没有人帮我说一句话,仿佛所有人都忘了我似的,你可知道为什么?”
福玲歪着脑袋想了想,她从来不想这些事儿,从来都是由着性子想干嘛就干嘛,“你说是为什么呢?”
尚方德道:“刻意回避。因为只要谁替我说了句话,那么他便会被认为跟尚家有什么瓜葛,皇帝最忌讳这个,所以没有人敢说,所以郡主还是赶快回去吧。”
福玲听明白了,道:“你是要让我也独善其身,对吧?”
虽然词用的不恰当,但意思却不错,尚方德点了点头。
福玲登时怒道:“你这是瞧不起我,我才不管那什么流言蜚语,乱七八糟的什么东西呢,那些人爱回避,回避去,我福玲可不。你是为了帮我,才去的宫里,我岂可丢下你不管。是不是只要有人站出来在皇帝身边替你说句话,皇帝便会放你出来?”
虽然尚方德也不是很肯定,但是只要说的有技巧,皇帝是不会再将他关下去的。
见他点头,福玲心下有了主意,这些天她想着如何将尚方德救出去想的脑袋都破了,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又一次她同父王说出来,父王立刻大怒,让她不要插手此事。
现在她有些明白了,父王也在回避。
见福玲出了牢门,尚方德松了口气,总算是把这小姑奶奶送走了。
谁知福玲却回头道:“我去说服父王,让他不要再回避,去皇上哪里替你说句话。”
尚方德万料不到她竟是这样的心思,大吃一惊道:“郡主,这万万不可,我在这牢里,有吃有喝有睡,不用每日去皇宫请安,也不用跟那帮老臣周旋,自在舒服多了。”
福玲道:“这有什么不可,父王最疼我,我一定能说服他的,你就等着出来吧。等你出来了,你请我喝酒,怎么样?”
尚方德暗笑,这小丫头竟然要他请她喝酒?
“你笑什么?难道你以为我不能救你出来吗?”福玲见他发笑,不悦道。
尚方德连忙道:“不是,郡主刚刚不是说府里有很多媒婆弄的你很烦嘛,你这时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福玲道:“这倒是,不过管不了这么多了,反正我不嫁,父王也逼我不得,先把你救出来要紧。”
说完,便出了天牢。
尚方德看着那样匆匆忙忙出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其实他不是不想出去,在外面虽然要一日请两安,可是毕竟吃饭睡觉都是自由的,可是在这牢里,吃什么喝什么,全由不得他自己。
更可怕的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房间,长时间不走动,又见不到太阳,对身体和精神都是一种摧残。
可他不愿旁人因为自己而成为皇帝怀疑的对象。
同时也怕欠下这么大的人情,还不清了。
福玲回到府里的时候,门口的丫鬟正着急的等待着,见到她,喜道:“郡主,你可算回来了,王爷都等的急死了。”
福玲问道:“正好,我也要找父王。”
福王爷正在屋里踱来踱去,中年得女,宠爱有加,可也让他操碎了心。
“玲儿,你跑哪儿去了,可算回来了。”福玲刚一进门,便听福王爷嚷道。
“父王。”福玲抱住他,撒娇道。
“你跑哪儿去了,媒媒婆们刚刚散了,快来看看有没有你看上的?”福王爷拉着她到了书桌旁。
桌子上,堆着一摞摞画像,福玲见了,头就开始疼,嘟着嘴道:“父王,我不要嫁人嘛,我陪在父王身边不好吗?”
福王爷看着她,一脸的怜爱,道:“玲儿说什么傻话,不嫁人这像什么话嘛,看上合适的了,父王就去求皇上指婚。”
福王爷边说边将画像一张张展开,那些贵族公子哥,油头粉面的,她才看不上呢。
翻到最后一张,福玲还是不说话,福王爷道:“这些都是父王挑出来的年轻才俊,玲儿一个都没看上?”
他此刻有些怀疑是自己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观念了?
还是?
“玲儿,莫非你还惦着九皇子?这可不行,父王人虽老了,可眼睛没花,他不喜欢你,父王可不愿意把你嫁到这么一个人身边,看着你垂泪不幸福。”他其实是怕玲儿会为此不嫁人。
福玲道:“父王,我知道九哥哥不喜欢我,我也觉得自个比不上二姐姐,我现在不想嫁给他了。”
福王爷见她如此说,放了心,道:“这就对了嘛,你看看尚书府的二公子长的一表人才的,那孩子父王也见过,懂事的紧,也会疼人,你觉得怎么样?”
福玲拉着父王走到椅子前,将他摁在椅子上,又端过一杯茶来递给他,然后走到福王爷的身后,伸出一双小手替他锤着肩。
福王爷觉得今天的女儿忽然懂事了,可是这么突然,肯定是又惹了什么事儿,道:“玲儿,你有事就直说吧。”
福玲这才道:“父王,女儿求您救一个,很好救的,只要说句话就行了,你答不答应嘛?”
福王爷笑道:“救人哪有这么容易的,你当父王是神仙啊。”
福玲道:“真的只要一句话,父王只要说了,那人就得救了,父王你就答应了吧。”
福王爷耐不过,道:“你先说说这要救的人是谁吧。”
福玲喜道:“父王,你答应了,我就说嘛,父王最疼我了,一定会答应的。只要您在皇上跟前说一声,那蛊本也不是他下的……”
福玲刚说到这儿,就被福王爷打断了,喝道:“玲儿,父王跟你说过,不要插手此事,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福玲恼了,背也不锤了,连带着把福王爷唇边的茶杯也夺了下来,道:“难道父王也在回避嘛,这有什么好回避的,女儿只说了吧,当时是女儿求他去宫里打探九哥哥的消息,他才递的奏折,却被坏人利用,根本就不是他下的蛊。此事完全因女儿而起,女儿一定要救他,父王要是不去,女儿就知道去宫里给皇上说去。”
福王爷叹了口气,道:“不许去。”
见福玲背转了身,不理他,放低了声音,又道:“玲儿啊,此事非同小可,说不好,就连父王都……”
福玲接口道:“我知道父王是怕,怕引祸上身,这才独善其身,可是女儿却不怕,我这就进宫去。”
她竟也不管已经是半夜了,宫门早就关了,不许任何人进出。
福王爷怒道:“来人呢,把郡主给我关起来,不许她出去。”
福玲被人抓着双臂,挣脱不了,大声道:“父王,你不能关我,你这么疼我,怎么舍得关我呢。”
福王爷叹了口气,这个女儿是被他宠坏了啊。
可是这次福王爷铁了心,任她苦恼也是没用,将她关在了屋子里,连带着窗户也都钉上了。
屋子里漆黑的一片,半片月光都透不进来,福玲摸到床,气恼的躺在上面,她本是要救尚方德,可没想到会被关在这里。
哎,这要是尚方德知道了,可要被他笑死了。
想起尚方德,福玲的眼前浮现出尚方德敦厚的一张脸,这人倒也是不错,肯听自己说话,又不像九哥哥那样有什么事儿都不跟他说明白。
如此想着,许是累的紧了,这些天在牢里也没睡个好觉,不知不觉的便睡了过去。
倒是做了个梦,梦里尚方德果然在笑她
醒来的时候,屋子里还是黑的,她暗恼怎么睡了这么一觉,天还没亮呢。倒是在心里暗暗发誓我非要把你救出来不可,才不让你把我看扁了,笑话我呢。
彼时外面的天却已经要亮了,只是这屋子里的窗户都被封死了,一点光亮都透不进来,所以福玲才会觉得天仍是黑的。
九皇子的府邸,青叶早已等候在罗裕的房前,他要问个明白。
他一夜没睡,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等在这里了。
罗裕总要上早朝的。
他才刚站定,便见清竹急急忙忙的过来,见到他,似是吃了一惊,问道:“青叶,你怎么在这里?”问完,自个却又明白了,“可是也不用这么早吧?”
青叶不答,反问道:“你是来侍候九殿下起床的?”
清竹点点头,便走上前敲门,许久,才有一个慵懒的声音道:“谁呀?”
“主子,是我,该上早朝了。”
里面似乎传来翻身的声音,然后是一个女声,“我来侍候殿下。”
青叶和清竹面面相觑,罗裕回来的第一天竟然召了女人侍寝?
清竹认得这声音,这是烟龄的声音,可却仍是不敢相信,当年皇帝赐了两个女子给主子,其中一个便是这烟龄,另外一个叫绿疏,也就是害的风姑娘入狱的那位,主子醒来后就处死了。
可是这两个女子,主子都有五六年不曾召过他们侍寝了,说是自己并不喜欢他们,当时还让她们离开来着,可是这两位都选择留下来,这是皇帝赐的,主子却也没说什么。
清竹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青叶却已是撞开了门,一把揪住罗裕的衣领,厉声喝道:“你对得起姑娘吗?”
清竹吓了一跳,为着青叶的胆识,却也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死拉下青叶的手,道:“主子,他太冲动了,许是还没睡醒呢,我带他去外面醒醒。”
青叶挣扎着,“放开我,我根本没睡,清醒的很,原来你之前待姑娘的都是假的,枉费姑娘对你一往情深,为你不顾一切,我看姑娘真是瞎了眼了。”
清竹看了下罗裕的脸色,绷得铁青,连忙使了劲,连拉带拽的想要把青叶拉出去,期望主子不要开口,不要怪罪青叶才好。
可是清竹却没请动神仙,只听罗裕冷声道:“放开他,你刚刚说什么?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