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转瞬之间,已是新年。没想到,太平兴国三年的新年,我竟然是这样趴在浣衣局的床榻上挨过的。这个新年,没有宫人迎来送往的请安,也没有宫妃勾心斗角的纷争,倒也十分平静惬意。
在我卧床的这段时间,月容来探望过我几次,却是淡淡的,再也没有了往日我们共同浣衣时的亲密。但她却带来了中宫的最新消息。我被责罚之后,那几个行刑的太监统统被杖责一百,赶出大内。而皇后虽然没有被皇上责罚,甚至没有被皇上斥责,但却无形中被皇上冷落。皇帝自此事之后再未踏入过坤宁殿,甚至连新年皇后的拜贺都不接见。
我听着被月容津津乐道的“新闻”,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另一件事——那夜,李煜说赵光义答应放我出宫,是真的吗?
我一直盼望月容能带来这方面的消息,却一直未能如愿。我虽然极想知道,却不能大张旗鼓地去问。
春日渐近,我的伤势一天好似一天。在御医的精心调理下,我已可以慢慢行走。到了清明,我已能行如常人,只是还不能过度劳累。
赵光义见我康复,便要求我搬回福宁殿。
我拒绝了他,因为我不知道如何回去面对庆奴的亡灵。她用她的生命想要成全我,我却辜负了她,甚至辜负了小周后,辜负了李煜。
我怎能面对那间夺去了庆奴生命的房屋?
我想继续在浣衣局过以往那种平静的生活,可是经过这件事,浣衣女都明白了我的与众不同,除了阿彩和婉儿,别人甚至不敢跟我说话打招呼,更不用说让我干活了。即便是阿彩,跟我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全没有了当初的无所顾忌。我竟俨然成了这里的“无冕之王”。
无奈之下,我只好跟赵光义提出搬出浣衣局,好让浣衣局恢复以往的生活。而我,则搬进了月容的住处——紫薇阁。
赵光义本来想把我迁往中宫的其它殿宇,但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身份,是没有资格拥有自己的殿宇的,除非我有封号。而封号,是我现在最不愿要的“东西”,因为赵光义绝不可能把自己的后妃赐给别人。所以,我要想回到李煜身边,就必须保持现在默默无闻的婢女身份。
那么,搬进紫薇阁,就成了我唯一的选择。
好在,月容欣然接纳了我,让我成为她的“侍女”。
但我们都心知肚明,所谓的“侍女”不过是个借口和说法而已,因为我这个“侍女”还带着一个侍女过来——婉儿。
赵光义见婉儿对我尽心尽力,就命她跟我一起过来,好方便照顾。
我搬来之后,月容待我极好,在生活上给了我无微不至的照顾,简直把我奉若上宾。紫薇阁的其他宫女,见她们的主子如此,再加上宫里的风言风语,都不敢有微词,把我当成和月容一样的主子看待。
闲来无事,和月容对弈下棋,成了我们现在唯一的娱乐。偶尔,我也会弹奏两曲琵琶助兴,但月容的琵琶音色和焦桐琵琶不可同日而语,所以我也不怎么爱弹。
今天,月容打扮的格外秀丽,早早就来到我的东厢房,邀我到正殿下棋。
我正在看书,见她如此热情,也不好推辞,跟着她来到正殿。
小兰早已把一切都准备妥当,桌上摆着棋盘,旁边放着沏好的酽茶,屋里还点着熏香,把整个屋子弄得格外静谧。
我笑道:“月容,下个五子棋还用这么隆重吗?”
自打我搬入紫薇阁,月容就一再强调不许我叫她“田美人”。
她也笑:“流珠,你真的只会下五子棋啊?”自从我教会她五子棋,她就对这种“新”下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说比围棋简单多了。
我无奈地点点头,谁让二十一世纪“琴棋书画”不再是女子的必修课了呢?
月容忍俊不禁道:“五子棋天天下,也闷了,今天我教你下围棋如何?”
说实话,我对围棋并不怎么感兴趣,但为了不扫主人的兴,只得答应。
还没落五六个子,我就心烦意乱,这九九八十一路章法,真不是好学的。
月容见我如此,故意皱眉道:“流珠,学围棋,一定要专心致志。”
我苦笑一下,点点头。可是老天,我根本不想学啊——
举目四顾,我寻找着有没有别的事情可干,无意间瞥见月容的梳妆台。我灵机一动,道:“月容,我帮你化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