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国,基盛城。
“将军,冠霞门弟子,已到榴园县。”一名大萱东北边军士兵禀报道。
见主将魏大安单拳撑头,双眼紧闭,副将秦怀一挥手,亲兵退下。
“那几个小屁孩,有个屁用。”魏大安仍闭着眼说。
“将军说的是,毛还没长全,指屁吹灯。”
“凭什么他程虎丘代掌帅印,把咱哥们带去京城,几个月无所事事,又折腾到饶国来。”魏大安捶案怒道。
“将军息怒,大将军这一碗水,确实没端平。南国大饶,潮湿闷热,将士们都是北方人,十有八九水土不服。”
“怕我起兵造反?还是通敌投降?我哪一点比不上程虎丘。”
“将军消消气,将军文武双全,勇毅过人,全然不输程虎丘。”
“点兵两千,随你我进山,区区蛮昧山民,何须我大萱虎狼之师倾巢出动?”
“将军说的是,让那些水土不服的弟兄留下来,咱这两千人,以一当十。”
……
迦里山深处。
“十五二十,十五!”
“没得。”
“小柚子,你个宝匹龙,自己双手握拳,哪来的十五?”金蝉恨铁不成钢道。
陈酉自己也是满眼沮丧,他已经连输数局,脸上贴满树叶。
“黄棒手硬,怎能怪我?”陈酉辩解道。
两个被救的山民姑娘,交耳窃笑,林荫下其乐融融。
几日同行,姑娘们起初警惕戒备,渐渐放心相处,眼下已和茱萸观的小弟兄们打成一片,并担任起进山向导。毕竟,少男少女,年龄相仿,心性相通,何况茱萸观小弟兄们几个,不乏帅小伙。
“小柚子。”吞虎喊。
“小金子。”飞鳇唤。
“再来几盘,我保证能赢。”陈酉恋恋不舍地过来。
“赢你个大头菜。没看出姑娘的心思吗?”牛吞虎驳斥道。
“就是,别个姑娘一直不认输,你俩咋就劝不退呢?”飞鳇一旁帮腔。
“啥心思?”陈酉不解。
“嘛意思?”金蝉疑惑。
“你个人瞅瞅。”牛吞虎把着陈酉后脑勺,将他的目光转向树下。
两个姑娘,不约而同地取来水囊干粮,一个捧到赤鸡面前,另一个塞进白狗手里。
“郎情妾意,多美?”牛吞虎陶醉地说。
陈酉金蝉:“……”
“你对得起艳绝吗?还有你,对得起弱水吗?”飞鳇义正严辞。
“你不是说,千万别让姑娘们受冷落,我俩这才陪聊陪吃陪玩。”金蝉冲着吞虎,辩解道。
“过犹不及。”飞鳇忙打圆场。
陈酉拍了拍金蝉,看着树下两对男女,咂咂嘴:“欠考虑,欠考虑,一个呆若木鸡,一个傻狗子,得让他俩多锻炼锻炼。”
接过姑娘们的水和干粮,赤鸡白狗二人,一个嘿笑,一个憨笑,手足无措,举止拘谨。
金蝉点头感慨:“越俎代庖了。”
另一个棵树下,宣凭黄雀啸鹤,三人正对着地图商量。
“从咱现在的位置出发,去那两个姑娘的家,和到迦龙潭的路程差不多,只是不在一个方向上。”啸鹤分析道。
“三千边军,恐怕也快到迦龙潭,咱得加快速度。”
“说的都没错,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咱们兵分两路,赤鸡白狗飞鳇跟着你们送姑娘回家,我带柚子吞虎金蝉直奔迦龙潭。”
“不行!”黄雀断然拒绝,“你们去送姑娘,我们去迦龙潭。”
“大师兄,听我说。”宣凭诚恳地说,“咱不能都往迦龙潭扎,除了神奈鸩鸟阁,不定还出什么幺蛾子,得有人接应。”
黄雀想了想,他也明白宣凭不会作出无谓的安排,让步道:“送姑娘,我和啸鹤足以,其他人都跟你去迦龙潭。”
“就是,大师兄和我足够。”啸鹤也跟着说。
“这样,飞鳇也跟着我,就这么定了。”
相见时难别亦难,每每分别,皆是如此。九个小弟兄,自从近三年前一起学艺,同吃同住,这是头一次长时间分开。况且,前路未卜,凶险难料。
“滚蛋,滚蛋。”
“快爬,快爬。”
金蝉白狗虽然嘴上互怼,二人却不约而同红着眼眶。
“嘿,我说你俩是不是有私情,难不成也是龙阳之好?”陈酉打趣道。
“小柚子,记得想我们哟。”赤鸡吸了吸鼻子说。
“呃……”陈酉故作呕吐状,“十五年前的年夜饭都要吐出来。”
“小柚子要想,也想的是艳绝。”金蝉强颜欢笑道。
“你还说我。”陈酉撇嘴反驳,“谁一天到晚,水儿……水儿的呼唤,你还不是只想弱水。”
“天快黑了。”黄雀淡淡地说。
“嗯,再聊月亮都出来了。”宣凭附和道。
两波人依依惜别,互望彼此,身影消失在山林中。
“小柚子,怎么还哭了?”飞鳇问。
“山风太大,迷人眼。”陈酉狡辩。
“小金子,你怎么也在摸鼻子?”吞虎问。
“山风太呛,熏人鼻。”金蝉搪塞。
吞虎:“一个个的,嘴比刀硬,心比豆腐脑还软,逞什么强啊?哇……”吞虎大哭出声。
弟兄们分别时,也就申时刚过,但迦里山树高林密,行进其中,阴森森,潮乎乎,时不时传来不知名鸟兽虫的叫声,令人神情紧张。
树冠缝隙间,远眺迦里山主峰,山巅云雾缭绕,犹如轻纱白冠。
恍惚间,宣凭抬头凝望,怔怔出神。少年人的脑海里,呈现出的却是邙戈雪山,皑皑白雪,银甲金骠。
她还好吗?她,还好吧。
宣凭紧了紧身上的束带。不由得脚下加快。陈酉吞虎,金蝉飞鳇,相视一眼,不再嬉笑,快步跟上。
天色渐渐暗下来,林子里黑得就更快了。持续警惕着周围的不明声响,宣凭也不禁脑胀神乏。
一路急行,闷热耗力,五个人只想着趁天黑前,多赶些路。见着一处溪流,补水休整,附近还传来哗哗声响,恐有山瀑。咕咕泉声,哗哗水响,盖过树丛暗影处的窸窸窣窣。
“迦里山,山好水好,就是蚊虫让人恼。”牛吞虎啪的一声,拍向后颈。
“娘亲,啥蚊子,这么长的刺?”牛吞虎对着从脖子上揪下的一根“刺”说。
刺长超过成年人中指,粗细与牙签差不多少,刺尾炸开,如毛絮绒球。
“天怎么黑了……”牛吞虎感叹一句,站立不稳,仰面栽倒。
“有刺客!”宣凭回过神来,大喊一声,并迅速闪身至树后。
呼呼,一阵急促的声响,既不同于弓弩,也不类似袖箭,却闻噗噗几声,宣凭刚刚倚靠的树干上,钉有锐物。
砰砰,相继有人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