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方摇摇头，转身而去，耿于怀料定也追赶不上，踩上墙头四周瞧了一忽，跳下来一脸失望，把刀放回刀鞘。
樊丽梅道：“表哥，有人来横加梁子。”耿于怀点点头道：“人没看着。不过，这功夫似曾相识。”樊丽梅道：“看来并无恶意，只为救人。”耿于怀冷笑道：“从你我面前将人救走，传出去，咱们这脸可丢得大了！”樊丽梅不以为意，笑道：“表哥你弃剑用刀，三招就败了大名鼎鼎的惩恶扬善！后发先至，简直是神技！传出去，你这琴心剑胆也不妨换成琴心刀胆了。”耿于怀微笑道：“那多难听。不过说来还要谢你，若不是跟你学了琴曲，腕力拿捏不住也不能如此轻快。”
一阵风吹过，道旁一根花枝微微颤动。耿于怀回手一拍，长刀出鞘，一把握住，平平直入，先破风，花枝停住；再破枝，瞬时间花枝皮毛不存，只剩白白一根光杆；再破花，长刀缩回，刀上横着点点花朵。
耿于怀将刀一扬，花朵尽都飘洒，回手将刀送回，笑道：“不愧是掌门，动也不动。”樊丽梅笑道：“不过风动，我怕什么？借你个胆，你也不敢伤我！不过刀法确实稳准。”耿于怀斜睨一眼，没有说话。
樊丽梅走几步将地上银铤拿起，随手一翻，又多了一锭，两个都递还耿于怀。
耿于怀将那同光二年的收起，另一锭递给樊丽梅道：“我瞧峨眉山上也清苦，你拿着吧。这本是你家的东西，你若推辞就当是我学琴的束脩好了！”
樊丽梅笑道：“这几年好多了，秦三侠上山后就给置了不少私产，师伯们说有碍清修，师妹们却都喜欢。”也不客气，拿过随手一翻银铤已然不见，不知道收到哪儿去了。耿于怀笑了笑，看她伸手要刀，解下递了过去。樊丽梅接过刀，就觉得入手舒适，比寻常刀剑稍沉，探手拔了出来，不由赞道：“好巧的手段。”刀鞘紧密，而方才耿于怀在鞘上只一拍刀即借力而出，可见他手底功夫更进。刀柄首尾宽中间窄，便于把握，细看刀身，只见金镡金吞，刀身泛花，如流水似彩云颇有些脱凡之意，不由又赞：“好刀！”
耿于怀一脸得色，道：“这是我师尊压箱底的一块陨铁，请了张家人用了一年光阴才打就的，四处找那些配料不说，单这刀鞘上的鲛皮就寻了一年有余。”
樊丽梅道：“是龙泉的张家么？”耿于怀道：“不是，是华山的张家，张鸦九的后人。龙泉早先也去了，什么叶家张家的一大堆。许久战乱，工匠们死的死逃的逃，剩下不过是些哄饭吃的铁匠，哪有一个有真本事的？”樊丽梅点点头。
耿于怀兴冲冲说道：“我这刀法是下山头一遭与人动手，在山上可练了许久。最先师尊只是让我与柳师兄较量，说他柳叶剑变幻莫测，最好对阵。等我招数并不输与柳师兄时，他却想了个损招，拿剑互磕。他的剑寻常，我的剑可都是师尊的宝贝，心里一有得失手下就输了，还毁了师尊两把宝刃，好好的剑硬生生磕成了锯。师尊这才拿出铁打了这柄横刀，又传我些诀窍，再遇到柳师兄那般无赖手段，用刀背去迎，以拙胜巧，他也只能与我比拼招数了。”
高手过招，讲究兵不轻出、出不交刃。趁手兵刃往往得之不易，若刃口单薄，互斫难免损伤，况且不求技巧而凭力胜，也落下乘，不少人顾念身份，不屑为此。
樊丽梅自然想到适才张丰之举，道：“这么一来，柳师兄可胜不了你了！”
耿于怀扬眉笑道：“我也没胜得了他。不过遇到孔方，我才知道自己刀法已成，他这等软门兵刃不在话下。”
樊丽梅本来言笑晏晏，听到此处微微一愣，叹了口气。耿于怀盯着她问道：“你想到了？”樊丽梅道：“尊师还是挺爱护你的！”耿于怀神色忽然有些黯淡，他停了停才轻声问道：“表妹，我算不算心胸狭窄？”樊丽梅笑道：“表哥你气量雅致，人所称赞。”脸上一红，道：“有事看不开，也……也……没什么的！”
耿于怀摇摇头，又有些昂然道：“我练横刀，一是剑法可用，二是可敌软鞭，看得开看不开，都算胜了一筹。”
樊丽梅不愿再提。两人这番耽搁，就见断续有人走过，咂摸着嘴，显然吃过了饭。耿于怀道：“我来时见门口不远有家商州酒店，咱们去那里瞧瞧？”樊丽梅点点头。
不多时两人到了酒店，上楼进了雅间，先要了一壶茶，少时掌柜的送了进来，放下了茶壶盯着两人上下打量。樊丽梅觉得奇怪，瞥了他一眼，那掌柜的两眼流泪，忽然跪了下去，嘴里喊着：“表少爷，大小姐。”耿于怀端详片刻认了出来，叫道：“是老柳么？你如何到了这里？”
樊丽梅将那掌柜的扶起，认真瞧了几眼点头道：“果然是老柳。你不在山庄，到这里做什么？我爹呢？”那老柳擦擦眼泪，又笑了几声，才道：“小的年岁大了，老爷给了养老银子，小的到这里来投靠亲戚，想想也没别的手艺，合伙开了这间店。可巧就见到了表少爷跟大小姐。”
耿于怀瞅老柳神色有些躲闪，心想山庄没有无故赶人的例子，不便问他犯了什么差错，笑道：“我打进来就闻到商芝肉的味道，合计厨子有点老柳的本事，还真就是你！”
樊丽梅也不好再问山庄如何，笑着说：“你一贯在厨房里打点，如今还开店做掌柜的，倒是刮目相看了！”
那老柳讪讪的只是笑，又闲说了几句，便出去让人送上酒食，满满地摆了一桌。樊丽梅觉得气闷，走去将窗子打开，见到楼下不远有几个叫花子，前后一望这条街上少说也有几十个，身上都有布袋，因来时路上没有见到，不由说道：“丐帮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