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初得爱女的贫寒夫妇,对她自然是百般呵护,无微不至,将她视作掌上明珠。虽然家贫,生活却也多姿,乐的清闲。
“这具身体还真是稚嫩得很,如此便觉着困了。”她陪着母亲玩儿一会,便感到一阵倦意袭来,懒懒地翻了个身,便合上了刚睁开不久的双眼,见周公去了。耳边传来一点轻巧的柔意无限的歌儿,绘着玲珑梦幻的光影,悄悄的沉入梦乡:“颦颦乖,颦颦笑,颦颦睡得悄悄……”在母亲双手轻轻的摇动之下,她这一觉竟然睡得意外的安生,不禁感叹有家,真好。却是她活了一生,难得睡过的最为安稳的觉了。
――时间毫不留情的仍旧飞速而逝,再大些。
她不知自己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她又只剩下自己了……是的,父亲不幸感染了天花,仅仅百日病情恶化,撒手人寰。母亲悲痛不堪,也就随他去了,算不得无情,只是夫妻感情深切,夫唱妇随,从前也有百般恩爱,赌酒泼茶之时,两人自然是恒俪情深,顾不得那么多了,她不怨。只道是人之常情。
她与这对夫妇缘分尚浅,还好相识的日子不长,感情还没有太深,所以这次分离,没给她带来太大的打击,她知道这种事情,迟早都会来的。她就将他们草草埋葬了,坐下。思想起三人一同度过的欢乐岁月,就好像回忆了多少年缺失的爱意,每一分每一秒仔仔细细地怀念,好像还能听到他们悄悄说话的声音,不想吵醒她。意难平,然而她忘不掉……泪水还是意料之中地模糊了视线,粗茶淡饭,却总有亲情暖心,使她那颗冰冷的心几乎融化了,现在又不得不冷淡下去。她想下山,做一番事业了,只是为了报答父母这五年来的养育之恩,她想,至少要让人知道她的父母,不曾做错。
父母曾和她讲从前的那些时光,原来他俩皆为重门之后,只是家里人颇反对这桩婚事,硬是不同意,才双双逃了出来,做了隐居山林的平凡人。
她本身就是重情重义,深谙人情世故之人,又念及与二人情分不浅,感激深重,把这段相识当做上天赐予的缘分。
她坐着,忆起父亲死时,母亲的那副模样,悲痛的不能自已,感叹天下女子,原来皆是一般。她也曾安慰她:“娘,莫哭,爹爹必然不忍心看到您伤心的样子,您要多笑些,保重身体。颦颦给您作花猫。”她却轻轻地摇了摇头,哪有那么简单。
“颦颦,我都知道。可你还小,不知道你长大以后会不会怪娘自私,是娘不对,可娘活着,实在心痛得很,我与你爹,本是一体的,他去了,我便活不长了。你也实在命苦,这么小,便要承受父母双亡之苦了……唉!娘啊,会在天上永远保佑你的,不要害怕,娘和你爹,只是一同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将来你也会去,这样,我们三人就能团聚了,就能永永远远地在一起了,再也不分开。颦颦,颦颦,你要乖,听话,记住,娘爱你,娘和爹永远都爱你!”说罢,便上了凳子,闭上眼睛,纵然她几番拦阻,她也不理,只是低声地抽泣着,颤抖着紧握住白绫,心一横踢翻了凳子,母亲就这么离开了人世。
――她此时五岁,父母双亡。
她苦笑着叹了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依!她,该何去何从呢?唉,她何尝不想归去来,可是她现在不得不沾染上些尘灰了,一无所有。她活了一世,信人道信王道只是不信天道。可是她还只是这般年岁,虽然心灵早已成熟,顶着这么小的一副身躯,却是事事困难,瘦的皮包骨头,连灶台都够不到,劈柴没劲儿,她不知受了多大的苦,才吃上头一顿饭……只是困难还在后头呢。
她病了,病得很重,许是因为劳累过度又营养不良,同村的没人去帮她,她就自己来,在风雨中劈柴,手上的皮肉磨的起了水泡,她全然不管,点起火来,因为身子太小烧到了衣服,她也只是用湖水冲洗了一番,任疤痕留落,她的倔强倒是一点儿也没变,咬着牙就觉得自己一定能挺的过去。
这些都是她受过的苦,几乎让她的身体一度衰弱下去,淋了雨没地方调理,她就高烧得昏迷不醒度,她昏睡着几次醒来,伸了伸手,说不出话,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地哽咽着,多想……有个人能陪她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