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皮拿着手电筒,调整光线聚焦到盒子上。
盒子里垫着当地的报纸,报纸吱吱声响。报纸上报道的都是当地事务,以及学校合唱队进入区域总决赛,在这里,这一切似乎那么遥远陌生。我用手指把报纸推到一边,搜索盒子里的物件,很快便找到了第一件。
“见鬼。”我说。手指搁在这个物件上,以拖延时间,直到我不得不把它拿出来。
“怎么了?”小皮坚持问。
我把双手伸入盒子,小心翼翼地拿出第一个物件。
“是妈妈的老投影机。”我说,“我都没有意识到它没在家中,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注意到。她必定把它寄送到这里,知道……”
“天啊。”当我将投影机放到床上时,小皮注视着它,“还有什么?”
第二件很重,不熟悉,可很快我就看出来它是什么了,我的心又碎了一点点。因为我想到妈妈为这个包裹所做的周详思虑与计划,以及她的目的。
“这是个电源,就是爸爸为我们那次灾难性的野营旅行所购买的电池,那次旅行我们最后全都被迫待在酒店里——是为播放投影机准备的。”
“她真是考虑周详。”小皮的声音非常低,非常静。
最后,我拿出一个铁盒,老旧、凹陷的饼干盒。妈妈拥有这个盒子一定很长时间了。盒子里有四卷标有数字的速8胶卷。
“那么,我们要做什么?”小皮问我。
“观看它们,”我说,“很显然,这是她要我们做的事情。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家里没有找到任何一张便签纸条,这绝不可能是妈妈的风格。她给我们制作了更多的影片,然后把它们送到这里。”
“卢娜,我不确定我是否能……”
我抬头紧紧地看着妹妹。
“小皮,你可以的。我需要你和我一起做这件事情。我需要你坚强,因为我知道,我没法自己一个人独自做这件事情。”
小皮点点头:“好吧。”
“我想我们可以从第一卷开始,”我说,“远处的那面墙很适合投射,我在楼下看到了一张椅子,我们需要一些辅助的东西才能更好地把投影投射上去。”
“我去拿。”小皮的声调平淡安静,同时她往楼下走去。
她回来后,就拿着手电筒,而我则开始把投影仪架上,一点一点地去完成这个任务,不去想当我们最终播放影片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这个电池箱里有多少电解质,”我说,“要看妈妈给它充电的时间是不是就在她……”
“嗯,她还考虑到了其他一切。”小皮说,“卢娜,这整件事情,这栋房子、这个投影机——见鬼了,甚至那次旅行。没有一样像是真实的,对吗?你不认为这一切都宛如某种梦幻吗?仿佛我们可能随时都会醒来。”
她所知道的情况只是其中一半而已。
“可到底是我在你的梦里,还是你在我的梦里呢?”我一边问她,一边为投影机插上电。我对她伸出一只手,“准备好了吗?”
她握起我的手,点点头说:“好了。”
几分钟前这个几乎漆黑一片的房间,现在盈满了耀眼的光芒,当胶卷缓缓卷入卷轴,彩虹般的色彩摇曳着、闪烁着:投影墙上出现各种划痕、发丝般的瑕疵,还有一瞬间什么都没有,然后她出现了。
就像我们在家看到的影片一样,那也是一个温暖的夏日,她还是置身于自己挚爱的花园里,身后的蜀葵和羽扇豆亭亭玉立,后面还有满是石块与裂缝的墙壁,以及剥落的墙纸和长满霉点的潮湿斑块。妈妈花了一点时间才小心翼翼地坐到放好的椅子上。她凝视远方,沉思片刻,然后转过身,看进镜头。她在看我们。
“下面我将要告诉你们的故事对于我来说非常困难。在我的一生中,它如影随形,从未有过些许平息。可,对于你们来说,也会是非常困难的。”
小皮的手指紧紧握住我的手指,我们完全寂静无声、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