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李哲正欲往下说,却被一旁的人拉了衣袖,回头看去,那人冲他摇头。
李从志白了一眼李哲,将脸转向一边。李哲身旁那人向右跨出一步,拱手道:“圣上,殿下还小,口无遮拦,圣上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殿下,还不快快跟皇上道歉?快……”那人伸手拉了李哲一把,李哲猛然一甩手臂,那人的手便停在了半空,尴尬的冲上面笑了笑。
“父皇,我不明白,我跟皇姐为何一定要跟自己不爱的人成婚?”
“放肆!”李从志猛然站起身子,指向李哲,李哲身子一抖,“扑通”跪倒在地。众人忙齐声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李哲紧紧盯着地面,觉额上有汗渗出,他紧握了拳,手却在发抖。他今日何其大胆,竟敢在大殿之上顶撞皇上,当真是昏了头了。他既没太子的好命,又没李博的靠山,更没李恪的才智,所以向来不得皇上喜爱,如今公然挑衅他的威严,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父皇息怒,哲儿还小,又是大病刚愈,怕是心情不好,才口无遮拦。父皇看在哲儿从小孝顺乖巧的份上,不要跟他计较。孩儿必定好好开导他,请父皇放心。”李恪恭谨笑着,李哲却看向他冷哼一声。
“你既这样说,平日里为何不好好教导他,如今闹成这样,你倒是乖巧,这个时候承担起做哥哥的责任了?”李从志拂袖,睥睨着李恪。
李恪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烫,垂下眼眸,但很快又满面堆笑的看向李从志,“父皇教训的是,父皇教训的是,孩儿知道错了,下去后定然好好教导弟弟,这些日子都是忙着清河的婚事……”
“行了,都退朝吧。”李从志丝毫不顾虑李恪的尴尬起身走了。李恪仍恭敬的随众人说了句“恭送父皇”后紧抿嘴唇,唇边挂一丝笑意,心里却是一片冰凉。他实在不知自己哪里不好,哪里做的不对,竟招的自己父亲这般厌弃?多做多错,少说少错,总之,都是错。
李恪对臣工或是同情,或是讥讽的神色皆回以微笑,待众人离去,他方冲李哲道:“这些话,确是心里这样想的,也就只这样想想吧,日后万不可说出来。”说着目光触到李哲身边那人身上。
这独孤渊素来老奸巨猾,心思多手段狠,曾为了打击政敌将人家的祖坟都刨了,对于这样的人李恪自然是厌恶的。独孤渊尽管是皇后独孤怡香的亲哥哥,太子的亲舅舅,却历来与太子面和心离,想来是要一门心思辅佐李哲了,只是李哲?李恪重又将目光投向李哲,笑了,怕会让他失望。
“舅舅,恪儿告辞。”
“殿下慢走。”
独孤渊目送李恪离去,拉了李哲的手,微微一怔,低头却见他仍在发抖。他一把将其甩开,沉下脸道:“自己没那个胆,就不要冒那个险,你这样顶撞他,他心里会喜欢你吗?就算你不想那事,可是,让皇上厌弃,始终对你不利。”
李哲见四下无人,才抹了额头上的汗珠,叹气道:“哲儿不喜欢安紫菱,却非要娶她。皇姐不愿嫁给刘允常,可还是要嫁。父皇为何要这般逼我们?”他说着仍向李从志方才离去的位置看了一眼,仿佛是怕他又回来将这话听了去。
“没人逼你们,但,这是皇上的命令,就必须遵守。谁都一样。”
“舅舅,我该怎么办?我--日后怎么办啊?”其实李哲担心的是,他今日得罪了皇上,不知日后如何是好,但独孤渊却以为他是在担心与安紫菱的关系,便笑了,“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李哲闻言稍稍一愣,继而苦笑,重复着他的话,看向殿外的天空,盘旋在空中的雀儿都比自己自在,身世显赫又怎样?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得不到。纵然将大周江山拱手送他,他也不稀罕。万里江山虽美,怎抵她嫣然一笑?
独孤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哲儿,要想不让人逼你,你就只有做到一件事就可……”
“何事?”
独孤渊狡邪一笑,回身指向上方,脸色冰冷,声音更是冰冷无比,却又有意将其压低,那声音便从牙缝中挤出 “坐到那上边去。”
李哲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陡然间脸色惨白,目光呆滞,怔怔回头看他一眼见他冲自己轻轻点头,便下意识向前走了两步。
那是个好位置,人人都想得到的位置。那个位置真好,坐在那里,就没人可以逼自己做自己不喜欢的事,自己就可以得到心爱的女子,什么李恪、太子,统统都得听自己的。
那里的确诱人,可是李哲明明看到通向那里的路上满是鲜血,那尸体堆积起来,他就再也看不到方才的位置了。他停住脚步面色难看,一颗心在一点点的缩紧,额上滴下汗来,艰难的摇了摇头喘着粗气,突然推开独孤渊大叫一声冲了出去。
独孤渊看着李哲狂奔的背影,许久,才摇头叹气迈步向前走去。刚出大殿,再次抬眼望去,却见李哲已变成了苍茫天地间的一个黑点儿,独孤渊的脸凝成了此时天的颜色,阴沉,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