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苏念冰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事情了。那种昏沉的无力感又回来了。就像当初躺在宁王府的时候一样。她侧卧过来，勉强支撑自己抬起头。一张面具脸跪在榻前：“大人？！”
“玄机……”苏念冰一说话嗓子就疼的不行，声音沙哑低沉像个男人：“这是怎么了……”
玄机扶着苏念冰坐起来，说了一遍使团中毒的事情。
“幸亏大人及时找了大夫，现在使团的人大致都已经没事了。”
苏念冰摇了摇头：“没事就好。可是我又没有和大家一起吃饭，我怎么也中毒了？”
“玄机罪该万死。”说着玄机便叩头请罪了：“大人的餐食中，苋菜被替换成了白苋。”
“我不能吃……白苋？”
“是。白苋和傅先生给大人的药相冲，让大人气虚瘀滞，犹如中毒。这应该是县尉做的。玄机罪该万死，县尉带来的人全部被玄机灭口了。无法调查白苋之事。”
苏念冰摇了摇头：“离开上京的时候，我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元辰都交代给你了是吗？”
“是，傅先生写了一张单子交代给沿途各处接应的地方。我也把单子背了一遍。”
苏念冰皱了皱眉头，也就是说很多人都知道如何用普通食材杀死自己了……傅元辰有时候挺机灵，有时候真就是个傻逼……苏念冰想了想：“就这样吧，好在使团没事。我们还可以继续赶路。”
苏念冰挣扎地要站起来，最后还是玄机扶着她站起来。苏念冰没想到一打开门看到的是这样的场面……身着素衣的人低着头跪在地上。苏念冰低头看他，这就是那个大夫。她赶紧要把人扶起来：“江大夫？！我的天哪……江大夫这是做什么？？？！”然而苏念冰根本拽不动江怀悯。
“玄机，快把人拽起来。”
苏念冰说的着急，她自己差点又站不稳跪下去。玄机只能拦腰扶住苏念冰。江怀悯脸贴着地：“草民冒犯了大人，论罪当诛。然草民家眷并不知情，请大人念在草民救治了使团众人，宽恕草民家眷。”
“哈？江大夫你在说什么。”
“草民……草民脱了大人的衣服。”
苏念冰看看玄机，然而面具是没有表情的。
“你……站起来说话。站起来!”
“是。”江怀悯马上站了起来。
“跟我进屋。进来！”
进了屋关了门。苏念冰坐在榻上，感到脑壳疼。江怀悯依旧跪了下来。脸贴地不敢抬头。他是做好了被一刀切了的准备了。
“我的天哪，怎么又跪下了。站起来，抬头，好好说话。”
江怀悯纹丝不动。
“这都是什么规矩。我突然晕倒，江大夫救我性命。我怎么可能醒过来就把大夫杀了。我问你，你脱我衣服，摸了我手脚这件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舍弟江怀惜看到了。”
“还有别人吗？”
“怀悯对天发誓，没有了。”江怀悯还是怕的，如果这是时候苏念冰要把怀惜一起叫过来，一起处理掉怎么办？
“把他叫过来。”
“大人开恩！”江怀悯的脑门重重地磕在地上。
卧槽……苏念冰赶紧扶住了江怀悯，这一下她自己就又倒在地上了。玄机把她抱起来放回榻上。苏念冰感觉到没有办法和这个人沟通：“算了算了不叫了不叫了。江大夫，这件事既然你知我知，玄机又不会乱讲话，你自己的亲弟弟也不会大嘴巴随便说。我们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不好吗？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您再这么跪着，我就要折寿了……”
江怀悯顿了顿：“可是，大人的清白……”
“清什么白啊。清白那得先有命。而且我说了，这个事情我们四个人不声张，就没人知道。你总不能自己跑出去说你扒了我的衣服吧。”
江怀悯张了张嘴，他确实不会这么说。苏念冰看到江怀悯已经捏紧了衣角。
“我本来应该是个死人了。”
江怀悯慢慢抬头看着苏念冰。苏念冰笑笑：“上京中，众人皆知宁王要我死。还要我体面的暴毙。然后他可以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取尚书的女儿。”苏念冰看了玄机一眼，玄机马上把江怀悯扶起来，让他坐在椅子上。
“苏大人福泽深厚。自己熬了过来。”
“熬过来？江大夫在跟我开玩笑吗？十二月的天气，我被一刀刺穿腰腹。在王府中无医无药，受着风忍着痛。靠我自己，怕是现在坟头草已经二尺高了。”
江怀悯看着苏念冰，这个人身形单薄，这么靠在床边都显得摇摇欲坠。苏念冰不太乐意被这么盯着看，下意识地扯了扯披着的褂子。江怀悯立刻低下头。
“徐半冬大夫可以说是放下了尊严，在王府撒泼耍赖。才能来看我一眼。你猜他是怎么把药给我带进来了。”
江怀悯此时低着头，没人看到他已经瞪圆了眼睛。徐半冬这个名字他记得。还在京城的时候，大少爷给他的吩咐。让他带人去挖白柳。那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徐半冬发什么疯，突然要买这么多新鲜白柳。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瞥见苏念冰弯弯的眉眼。
“徐大夫用白柳，熬了汤药……”江怀悯顿了顿，汤药当然不能直接端进去。苏念冰当时的情况应该吃不下药丸。难道是……
江怀悯深吸了一口气，刚才还小心翼翼的人，现在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眨了眨：“徐大人用布巾浸透了白柳汤，然后带进王府，再用水泡开。”他盯着苏念冰，自知失礼，又马上低下了头。
“对。我也没想到，这种没有办法的办法，最后竟然成功了。然后我见到了哈丹。因为哈丹对我有些兴趣，所以萧承也不执意要我马上死了。我是这么熬过最冷的时候的。然后我才有机会见到傅元辰，见到勤王殿下，才从王府出来。”江怀悯摸不清楚为何苏念冰对他说这么多，他听到苏念冰叹了一口气。
“生死与我而言才是大事。名节清白第二都排不上。”她看看玄机：“向勤王大人回报的时候，告诉勤王大人，我很感激江大夫，若是可以我愿为他讨一些封赏。”
“是。”玄机答的干脆。江怀悯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他低着头退出了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