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王府和往常一样风平浪静。勤王没有在太阳底下晒太久,他午前就回到了书房,喝了药。傅元辰不在,他只能百无聊赖地敲敲棋子。
傍晚时分,在他等的发慌的时候,傅元辰回来了。傅元辰坐到勤王面前,自顾自倒了一杯水。休息了一下才开口说:“你知道我没什么师兄师妹的。”
“我知道。”勤王点点头。
傅元辰点点头:“那你不问问我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知道你的分寸。发生了什么必须瞒着我去做的事情。有必要的话,你总会告诉我的。”
“你倒是心大……”
“所以,可以告诉我了吗?”
“你可坐稳了。”傅元辰吸了一口:“我去了宁王府看苏念冰。”听到苏念冰的名字,勤王紧张起来。“放心放心,她是有伤,但有我看着死不了的。你猜谁到宁王府找苏念冰了。”
“谁?”
“哈丹。你可不知道这位王妃娘娘现在有多能耐。她会说瀚海话,所以哈丹很看重她。苏念冰手里有了可以和宁王谈判的筹码。她身边还有一个功夫不错的护卫。现在霜凌真人和霜华真人守在她身边。”
“嗯,很好。”堪堪说了三个字,勤王心头血腥气就涌了上来。
“你这是高兴的,还是难过的?”傅元辰拍着他的背问道。勤王摇了摇头:“所以她又病重了?”勤王盯着傅元辰的眼睛:“你早上收到的消息是苏念冰病危。然后你骗了我,去看她了?”说着他又咳了起来。
“现在已经没事了。她的外伤内伤都会好。”傅元辰就知道会这样。关于苏念冰不好的消息就像刀,能一刀一刀扎穿这位勤王大人的心。听到苏念冰遇刺的消息,勤王当即就急火攻心差点死了。好不容易缓过来,再听到苏念冰重病,勤王得留两条命备着才行。“她过的应该挺好。”
“她都这样了,怎么能说好。”
“她迷糊的时候,嘴里一直在叫着长风长风。那个护卫的名字。”傅元辰看看勤王:“这个护卫可不一般。我觉得宁王的头上有点色彩斑斓。即便如此,他还是容长风留在边上看着,那个模样……”
“……嫉妒?”勤王给傅元辰找了个词,说完又觉得不妥,没想到傅元辰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傅元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实话,那个长风长的不错,我都不知道苏念冰喜欢这种。”
“她不是这样的人,”勤王的目光停留在茶壶上,显得有些呆滞。他回忆起了过去的事情。傅元辰看看他,扣了扣桌子:“你没有看见当时的情景。所有人都在门外,哈丹,宁王和霜华真人。霜凌真人也是医者,他在床边打个下手。那个苏长风就跪在床头。一副主人不行了就要跟着去的架势。”
勤王皱着眉头:“什么叫跟着去……”
“啧,这几年我在你这里看多了。每次你病重昏迷,你身边的地从啊,天匮啊,空浮啊都这么一张脸。”
另一边,霜凌留下来照看苏念冰。苏长风守在她身边不吃也不睡。宁王每日也来看她,只是看一眼就走。他和哈丹的谈判停了下来,他现在没有心情理会哈丹。北瀚海使团很快就返回了,草场的事情被顺理成章地搁置了下来。
一晃就大半个月过去,已经到了滴水成冰的时候。傅元辰虽然身体健康,但他和勤王一样怕冷。早上勤王早早地就醒了。他直奔傅元辰的卧房,无情地掀了他的被子:“快起来快起来!太阳晒到你的臀了!”
傅元辰跳了起来:“你干什么!”他揪住了被子的一角,紧紧裹在身上。
“傅先生,时候不早了。早饭给你备在马车上了。你看你是不是移驾去宁王那边。”
勤王说话的时候,眼睛弯成一条线,笑的非常假面。傅元辰叹了口气,他几乎不能违背勤王的话,不是因为勤王的权威,勤王在他眼里没有什么威严可讲。只是勤王的病不能劳心,什么都得顺着他。勤王不是会无理取闹的人,没有提过过分的要求。只有这一件事,关于苏念冰的事情,他会这样差遣傅元辰。“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傅元辰又在床上翻滚了一下才爬起来:“你放心,她真的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而且现在宁王显然不会要她的命了。”
“那不一定,我弟弟的脾气变化无常。哈丹那边变数也很大。”
傅元辰叹了口气,说的也是。勤王一边催着他穿衣服一边说:“你说,若是有机会,她会不会想要离开宁王府?”
“女人心海底针,我要是猜得到,你现在就该有个叫傅讨债的侄儿了。”傅元辰慢慢吞吞的穿衣服,勤王被这句话逗笑了:“儿子讨债就讨债了,万一是个女儿,看你夫人不打死你……”
“我夫人……”傅元辰顿了顿:“我连女孩子都不认识几个,夫什么人啊……去去去……哎,我过去了。”嘴上说着要走,他却停了脚步,看着勤王,勤王歪头看看他:“怎么了,还不走。”
傅元辰斟酌了一下问道:“万一她清醒了。要不要问问她。”
勤王心下了然,也想了想:“我开不了口。”
“我来问,不用你开口。”
“那之后呢,离开宁王府了以后她无依无靠,怎么办。”
“哎哟喂,我的勤王殿下,她还不一定会离开宁王,你就在为她想后路了???”
勤王尴尬的笑笑,也是,当初她铁了心要和宁王在一起,她的脾气不会说改就改的。傅元辰看着勤王的样子,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苏府的旧宅,稍微修葺一下,添置一些人手,可以落脚。你在有一些闲置的宅院,收拾收拾也可以住人。不过这些事情得悄悄地做,不然面子上不太好看。”勤王看着傅元辰:“嘴上嫌弃我,你不还是帮我想好了吗。”
“不想你劳心。哎……我真是命苦……不说了,我走了。等我回来吃午饭啊!”
“快走快走……”
宁王府中,宁王站在偏殿门口。裴文走到他身边:“殿下,不必太过忧心。即使王妃不行了,哈丹王子那边总该会有其他办法。”宁王看看他:“你也认为,我怕她有事,是为了要用她和哈丹谈判吗?”听了宁王的话,裴文垂手立在边上,他眉眼低垂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殿下。”
此时的宁王和裴文中间隔了一个苏念冰。宁王看着裴文,至少到苏念冰被刺杀之前,他是很信任裴文的。裴文转眼看了看偏殿的门:“我是个谋士。若是连您对王妃的真心假意都看不出来,那我跟在您身边这些年只能算是虚度了。只是,这样的事情之后,您以为王妃对您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宁王皱了一下眉头,他不再理会裴文,自顾自走进了偏殿中。道理他都懂,可他不肯相信。他是苏念冰的一切,苏念冰是为了他活着的。无论他做了什么苏念冰都该体谅他。宁王站在苏念冰的床头,看着昏睡中的人。还是那张脸,即便睡着,也皱着眉头。苏长风没有离开过,此时他闭着眼睛单膝跪在苏念冰面前,像一个石像。
“阿七,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活着吗?”
“……”苏长风没有抬头看他。
“杀了你,苏念冰会不高兴。”
“大小姐要我活着,殿下如果动手,我会拼一拼。”宁王笑了笑:“你能背叛我,有一天你也会背叛她的。人,是会变的。”苏长风看看宁王,不再说话。这时候,傅元辰到了:“哎哟,宁王殿下,时辰可不早了您怎么还在这。陛下该在朝上找人了。”宁王是真的不想看到傅元辰这张脸皮。他又看了看苏念冰,转头走了。
傅元辰看着宁王走了,对着苏念冰的脸左右看看,又看看苏长风一脸死人样。“咳咳,长风啊,霜凌还在看着药吗?”
“是。”
“你去跟他说摏点白筱果,要摏成细细的粉末。算了,你帮他摏一些吧,他那个小胳膊小腿,我怕他弄完手就废了。”
长风点点头就去了。傅元辰看他出了门走远了,就拍了拍被子:“王妃娘娘,你这是看不起我傅元辰。”苏念冰闻言,睁开了眼睛,她打量着傅元辰。看起来年纪不比长风大多少,眉目之间有风情,长发散乱地披在浅青色的大袖上。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我猜你半夜的时候就醒了。”傅元辰看着苏念冰,等她给一个肯定的回答。然而苏念冰眉头一皱:“你这个头发保养的不行。”
“嗯??头……头发???”傅元辰低头看看,并没有觉得头发怎么了。苏念冰索性挣扎着坐了起来,扶起一绺头发看了看说:“太长了,都分叉了。这么长的头发,你用的什么洗发水啊。”
“洗发水?你问我用什么洗头?”
“对,用皂荚吗?”
傅元辰答不上来,勤王府上梳洗用的东西他并没有怎么在意过。苏念冰研究了一会他的头发:“有没有玫瑰油?”
“玫瑰油是什么?”
“不知道?”苏念冰想了想:“你叫傅元辰?”
“嗯,对。”
“徐半冬来过吗?”
“来过,但是被宁王轰出去了。”
“你是皇帝派来的?”
傅元辰看着她,最开始好像应该是自己在提问,怎么突然变成苏念冰在问他话。见他不说话了,苏念冰想了想:“总不能是勤王派你来的吧。”傅元辰笑了出来:“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你总不能是和徐半冬一样,是自己要跑来救我吧,我们以前认识?话说在前面,我受伤以后失忆了。从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你还记得陛下和勤王殿下。”
“徐半冬告诉我的,他大概给我说了一遍以前的事情。”
徐半冬知道的毕竟有限,所以苏念冰的记忆残缺很多。这是傅元辰没有想到的。在他看来,苏念冰除了过于虚弱没有什么大问题了。不过脑子太过精密,磕着碰着受点伤后果很难讲。傅元辰看着苏念冰:“我就问你一件事。你想不想离开宁王府。”
苏念冰一愣,当然想啊!做梦都想!!!!看着苏念冰愣住,傅元辰叹了口气:“看来是不想?”“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不劳您费心。”
傅元辰的手自然地伸进被子搭在了苏念冰的腕上:“勤王殿下的意思,他会帮你。勤王殿下再不济总比萧承好。”
“帮我?傅元辰你看我长的像个傻子吗?真的要帮我,我剩半条命的时候他又在哪里呢?”
听到这话,傅元辰的手下意识地加重了力道。他掐了一下苏念冰的手腕,苏念冰有些吃痛地皱了皱眉头。傅元辰只是看她,苏念冰确实不傻。知道要怀疑,还算有救。看着傅元辰的脸色冷下来,苏念冰往里面挪了挪。“王妃娘娘不知道?”
“知道什么?”
“勤王殿下一直身体抱恙,经不起情绪的波动。当日听到王妃娘娘遇刺的消息,勤王殿下就吐血晕厥。费了些功夫,才保住他的命。他睡了四天才转醒,最近稍有好转。勤王不醒,元辰不敢擅自离开。”
听到这些,苏念冰脑子里第一反应,不是吧,这个勤王难道????苏念冰悠悠地叹了口气:“我当初一定是眼瞎了才会嫁给宁王。”谁知傅元辰一拍手附和道:“可不是!”“哎,我知道了。你告诉勤王。我要离开王府,用什么手段都可以,我要尽快离开。”
傅元辰心里盘算了一下说:“我是个医者不是传声虫。这话你不如自己去和勤王说。你的身体不用担心。我在这里,你会好起来的。虽然需要点时间。”
“那我还要装吗?”
“不妥。宁王也不是傻子。同样的伎俩用不了两次。你好好休息,该吃吃该睡睡。不要闹什么幺蛾子出来。其他的交给勤王殿下来办。”话是这么说,傅元辰也不会真的让勤王费什么心力来思考这些事情。还是要他自己来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