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第二个夜晚了。
我抱着双腿坐在椅子上,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动漫。我已经连续熬了两个夜晚,就是为了把这个100多集的老番剧看完。
当然,这不是我第一次看,已经是第三次了。至于为什么又看一遍,那当然是没事干了。
有那么一小段时候,我会想不明白为何自己宁愿再做些其他事也不去睡觉,明明事后十分困乏,但是做的时候丝毫感觉不到劳累。
就好像在透支我的精神力一样。
真是令人惊叹的潜能啊。
我疲惫地走到床边,看了一会儿手机,已经困得不行了。我用最后的一丝意识将手机充上电,然后如同死了一样,趴在床上睡着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却再一次躺在了公交车的椅子上。
这可真是稀奇啊,明明我已经将镜子打破,但是依然还是来到了这里。我看了一眼手机,上面有一条备忘录。
“xx日xx点,xx大厦xx楼,公司面试。”
面试?梦里的我可真的闲不住啊,明明刚刚辞职,就又来面试了。我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膀臂,熬夜带来的劳累依然被带到了梦里。我疲惫地依靠着车窗,望着窗外的景色,一个涂绘着夸张广告的公交站牌停在了我的眼前。
“滴。”一个女人刷卡上了车,当她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们俩人都呆住了。
是白莲,是那个在海边被我杀死的白莲,她现在又生龙活虎地站在了我的面前。
“旁边有人吗?”白莲尴尬一笑,指了指我身边的位子。
我摇摇头,起身为她让开,然后看着她坐在了我的旁边。她今天换了一种香水,有种刺鼻的烈香,与她柔和清香的头发混杂在一起,刺激着我的鼻腔,冲击着大脑,依然让我心跳不已。
“之前的事……抱歉。”白莲不知道在为什么事道歉,“我父母他们从来不在感情这种事上让步。”
“没关系。”我机械般地回答,“我理解。”
白莲笑着点了点头,看到了我手机上的备忘录。
“你今天要去xx公司面试吗?”
“啊?对。”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个公司好像就在白莲的公司楼上。“真巧啊,我们可能是邻居了。”
白莲笑了,说:“我已经离职了,现在也要去一家公司面试。”
“离职了?”我尤为吃惊,问她:“为什么离职了?”
白莲有些害羞,她用手指捏着头发,低头看着自己擦得铮亮的黑色高跟鞋,说:“因为自己的一些原因吧,外部因素也有一些。”
“叮!下一站是xx大厦,请下车的旅客做好准备,下车请注意……”
“哦,那祝你顺利。”我要到站了,礼节性地回了她一句,然后匆匆走到公交门前,扶着把手等待门开。
“嗯,谢谢,你也是。”
我们相视了一眼,然后彼此看起了手机,好像一对陌生人。
门开了,我头也不敢抬的下了车。原本我以为不会再见到她了。今天的见面让我很受惊,不过仔细一想,这里是梦,见她也不足为奇,只是这种戏剧性的发展让我很不自在。
一个老大爷推着一辆车走过,不小心蹭到了我的腰。
“啊!”我疼得叫出了声,大爷则跟没听见一样,一步一步地推着车向前走去。
“干嘛推车从人行道上走啊,疼死了……”突然间,我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在当下的梦里,我可以感受到疼痛了。
“***,不会吧?”我吓得慌了神,难道我还在现实吗?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不早了,现在来不及考虑别的,得快点过去面试了。
“很好,你的能力还是挺符合我们公司的要求的,你明天可以来试试。”HR对我似乎赞赏有加,提出了许多我自己都未发现的优点。
“还有什么问题吗?”HR看我呆立在座椅上,笑着问我。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问:“我想问问加班的事。我想知道这里有没有加班,还有假期什么的。”
HR似乎应付过了许多类似的问题,她用极快的语速回答说:“加班的话,我们这边是没有加班的,但是考虑到工作量和要求,一天完不成可能要留下做完呢。当然这些事没有加班费的,毕竟任务要求必须是要完成的啊,你应该能理解吧?”
我憨笑着点点头,忙说:“理解,理解。”但是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这种回答漏洞太明显了,我是不可能上当的。
“我会考虑一下的。”我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装作着急的样子:“我接下来还有其它公司的面试,很抱歉,我先走了。”
“嗯嗯,好的,我们期待你的回复。”
“能在你们这里上班就有鬼了。”我在心里说道,匆匆逃进了电梯。这个时间段电梯里只有我一个人,我依靠着电梯壁,听着滑轮绳索摩擦的声音,长叹一声。
为什么现在的工作都要加班啊,我只想有一个时间能玩游戏,不然我挣钱是为了什么?养家吗?可我连家都没有。
说起玩游戏。
我拿起了手机,打开了最近刚开始玩的一款手机游戏,看着上面新出的礼包。虽然很想要,但是现在没有工作,也只能看着。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惑,那就是是谁先给氪金礼包订的648的价格呢?市面上的大部分手游都是这样的价格档位,先不说这价格,假设我上班了,我一个月的的工资也不过3500顶天,648就差不多我五分之一的工资了,更何况消费这648有可能什么都换不到。这种一次性高价位的类似赌博一样的消费大家好像都默许了一样,也从来没有物价局来管这个,更没有人去主动降低氪金档位。
游玩消费高,出行消费高,住房消费高,总觉得这个世间什么都在坑我们年轻人一样。想到这里,我有些无奈,父母并不知道我在游戏上的花销,若他们知道了,一定会大声斥责我的。他们对游戏一向是类似毒品一样的认识,而我在上面有较大的花销就更不认可了。
但是我真的喜欢玩游戏,可能是现实太过于无趣空虚,也可能是现实的娱乐我玩不起(跳伞冲浪攀岩什么的不敢想,更不用说是出国旅行了),虽然可能总计消费已经远高于某一样现实游玩的消费,但是我却能从上面获得极大的满足感。我只是为自己的欲望买单,和普通购物没什么区别的吧?他们何必斤斤计较呢?
电梯门开了,我走出大厦,望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无论什么时段,城市里的人总是那么多。大家都有各自的事,一整天都闲不下来,看上去有说有笑,但是脸上都挂着疲惫。等我有了工作,我也会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为自己的后半生和下一代奔波。
这就是社会吧,表面上看上去祥和无比,却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充斥在周围,压迫着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我捏了捏自己的脸,这里就好像一场梦,一场只有死亡才会醒过来的梦,这个梦里充斥着不可思议、不可理喻,有无限的挑战和机遇,也有无限的陷阱和危险。可能这就是我会做这个梦的原因吧,即便我生活在一个孤岛,但是依然依靠着网络和信息与世界保持连接,我无法脱离社会,无法脱离这个梦,哪怕是打碎镜子,也只不过骗了自己。
突然间,我有些倦怠了,我想体验一个人孤独的生活,就算无法脱离这个社会,无法脱离梦,我也想要一个没有人说教没有人指责我的生活。
我打开手机,拨通了家里人的电话。
“喂?妈,我找了一份工作,但是距离家很远,我想在外面租房住。”
“在外面住?为啥想在外面住?”
不想被家里人管这种话实在是说不出口,于是我编了个听上去比较可信的理由。
“他们是来这里校招的,公司有点远,在南岛那里,而且我有个同学正好也在那里上班,他租的房子正好缺一个人合租。”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觉得那个工作好吗?”
我心里没底了,因为这件事是我编的,只能硬着头皮最硬:“得去干了才能知道啊,现在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行,你想去就去吧,需要多少钱的房租啊?”
我在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回答出了一个我自己都不敢信的数字。
“六七千吧。”
“这么多钱吗?……行,那你晚上回来吗?还是说要直接去啊。”
我想了想,回答说:“回去,明天一早就走。”
挂上电话,我脑子里嗡嗡的。第一次撒了这么大的谎,其实也不算是谎,因为我早已经打算离开家里独自一人生活了。
我抬起头,望着阴沉的天空。
一个人生活,与社交脱节,与社会决裂,孤独一个人,与网络欲望相伴,活下去。既然无法摆脱这个梦,不如在这个梦里,将我梦想的生活构筑起来吧。
下雨了。
我也醒来了。
电脑还开着机,床边的手机已经充满电了。
“要吃点什么吗?”莲如同鬼一样忽然出现在我的床边,身上换了一件轻薄的连衣裙,头发也打理成了我喜爱的微卷发型。
“称呼呢?”我问。
莲深深一鞠躬,谦恭地说了一声:“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