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婉和上山已有三日,黄朴乾和几个门生昨天就被她遣回镇峒郡了,黄朴乾有些感慨自家小姐做事毫不拖泥带水,已经有几分仙家做派了呢。
而云千囹确实如之前所说,当真是倾力而助,云合座上半日,修行路已过万里。
走到洞口的姚婉和已经能感知到自己与先前的不同之处,这就成了灵修啦?有些疲惫,但似乎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艰苦。姚婉和笑意盈盈,然后看见了两个“师兄”。
云若泓不再跟云思凡拌嘴,往姚婉和走去,以他现在高高在上的修为,一眼就看到那方初成的心湖,清澈见底,这就是一份羡煞旁人的修道底子了。云若泓由衷心喜,一时没注意自己看得太久了。
少女被他一直看着,有些赪颜,虽说绝不至于讨厌这位长相清秀性格温良的师兄,但像这样盯着自己,是不是有一些明目张胆了。少女不知道云若泓现在,其实只是因为看见她的修道之路大放光芒而替她高兴呢。
至于其它时候,云若泓眼里有没有别的小心思,就只有云若泓知道了。
一旁的云思凡对着天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少年不知情滋味,才见美人,便思美人啊。”然后摊开双手做无奈状,胡乱套了句不知从哪看来的红莲佛典:“此少年,名为痴所害者。”
云若泓已经下定决心不理会他,任由云思凡在一旁阴阳怪气,胡言乱语。
不过姚婉和听了云思凡说的这些话,半懂非懂,脸越发烫了。
心情大好的云千囹开口为她解围:“你们两个小鬼倒是对自己的师妹挺上心的,你们师父没告诉你们吗?再不久你们兄弟俩就得下山游历去了,还在这嬉闹,赶紧回去把自己的修为提个几境,不然到时候被人欺负了,丢脸的还是我们流云派。”
兄弟俩没头没脑对视一眼,他们确实还不曾知道这件事情。
对于流云山之外的世界,两人一直都是心有神往,可是平日里最多也就是溜到那吉云小镇上,想着从来来往往的江湖人身上,窥探到一丝江湖气。
如今突然说要两人下山游历,自然是求之不得。关于那远离流云山的人世间,一直以来都只是听说,或者曾读到各种书籍记载。
那天下十四郡,无数的仙藏秘境,神秘莫测的人间禁地,各座一方的万宗万派,形形色色的江湖侠子,还有山精水怪,妖灵魔祟,那些传诵千年的传说,都让人忍不住想亲眼见识一次,方可潇洒地说一句,人间我已来过。
兴奋的两兄弟一下子跑了没影儿,要去韩升那里证实,一路上好不雀跃。
云千囹看着远去的两人,大大方方的笑着。然后又看向姚婉和,笑意更甚。
其实云千乩已经告诉他,姚婉和入山并非寓意着流云山运的回归,局势一点没有好转,那不灭大魔仍是在一点点蚕食流云山的灵气与运势。
但是云千囹说即便如此,姚婉和也可以是另一种可能。
也许流云山终会有崩塌,流云派万年传承会有断绝的一天,那么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流云山所有气运,就可以交予这位新弟子,绝不会让那头大魔得逞。
不求复兴流云,那样的重担不该被别人强加在一个少女身上,但总归,将来仍会有一位自称流云山人的少女灵修,在这世间自由行走。
至于那兄弟两人,毕竟已是为人师兄,“老一辈”就别想着这些年轻人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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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云云若泓躺在床上,看着窗外。云思凡坐在桌子前,提笔写字。
韩升已经告知两人,半月后,就是下山游历之时。入世修行是流云派一直以来的门规,所以其实也只算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不过韩升并没有告诉兄弟两人有关一派龙首的事情,这是长老与掌门商议过后定下的。
要这两个结神境的小子担任龙首,那么此番下山游历定然会是凶险万分,光是那些年,被韩升打压得不敢抬头,却又心中记恨的宗门都有不少,若是现在传出流云新龙首的消息,一定会招致大大小小的仇家前来报复。
而韩升也希望,兄弟俩此次能更加自在地行走天下,凭自己的意愿,满足对这大好人间的好奇心,就像两个普普通通的少年就好。
至于那些责任也好,担当也好,为师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替你们承下了。
云思凡抓耳挠腮,有些愁眉不展,不时还叹一口气,说平日该多吃点墨水的。云若泓此时心情舒畅,转过头问他:“怎么,还没下山,就已经开始写游记了?”
云思凡摆摆手道:“去去去,我这是写信呢,从小到大也没写过一次,还真是挺难的。”
本来躺着的云若泓一下子坐起来,精神抖擞道:“写信?你给谁写的?”
云思凡瞥了他一眼,哼得一声说就不告诉你,随后继续埋头苦思。
云若泓咂咂嘴,又躺下去,脑子里开始想那个收信人是何方神圣。不一会儿,惊觉的云若泓跳起来,一指云思凡道:“是不是给那个骗了我们玉佩的小女孩儿写的?你还给她送了云精,除了她还能是谁?”
既然已经被云若泓猜出来了,云思凡也就懒得反驳,但是他一扭头,对着云若泓说道:“别胡说,那是我送给她的!”云思凡放下笔,两只手抱着后脑勺,“不知道这些年她过的怎么样了,是不是被她那个娘亲管束得一点自由都没有,真希望这次下山,能再见她一面。”
云若泓气呼呼地双手抱胸,没好气道:“都这么多年,人家早把你忘了,谁还会记得六七岁时见过的一个小鼻涕虫!”
“胡说,她肯定还记得我,说不定每天都戴着我送她的玉佩,也天天盼着什么时候能再见我一次呢!”
“你还敢说玉佩的事!?”
两人互相瞪眼,然后同时扭过头不看对方。云若泓继续躺着,翻来覆去,听窗外秋风,心中有所思。
云思凡又趴在桌上,琢磨着书信上该写些什么,这样写会不会太生分,那样书会不会太冒昧,左思右想,苦苦难书。
此间少年,各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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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遥远中土的仙方郡,这几年声名鹊起的一位仙子,年不及笈,就已经有了修灵境界,可谓仙人之资,听闻更是生得玲珑娴雅,灵炅动人,教天下各郡的天之骄子日思夜想,拼了命都想要做那裙下之臣。
这位出自仙宫的美人仙子,总是一袭黑袍,有一把透着寒气的星蓝佩剑不离身侧,她的腰间,也总是系着一个巴掌大的小袋子。
一处山崖上,有块平滑工整的乳白石台,那位黑袍仙子正坐其上,在她身旁摆放的那把长剑,好像正汲取天上星辰的光辉,长剑的蓝光越发炳焕灿烂。
她手捧那只小袋子,没有打开,只是看着它怔怔出神。
在其身后,有个娇瘦黑影悄然出现,蹑手蹑脚地靠近她。
那黑影忽然“嘿”得一声大叫,揽住黑袍仙子白皙秀颀的脖子,从她身后探出头道:“让我抓到你了,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诗?小仙子也有发呆的时候呢!”
如此大不敬的无礼之举,黑袍仙子却没有半点不悦,她放下小袋子轻声道:“逸风,你来了。”
来者松开手走到前头,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下,却是一位同龄少女,笑嘻嘻的,露出一对俏皮虎牙。
“我们家诗?不好好修行,怎么突然发起呆来了?让我想想,是不是在念着谁家的英俊公子,还是说哪个仙宗里的潇洒侠士,总不会,是某个送了我们诗?仙子一块破玉佩和一块云精,还裹着大棉袄的小鼻涕虫吧?”古灵精怪的少女吐着舌头,一脸笑意地看着黑袍仙子。
黑袍仙子娇嗔一视,然后低下头。
不愿被满天星辰看见自己微微发烫的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