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昙市正在治理城市市容问题，周围的现代化区域、步行街已经禁止摆摊，只有绣春街这块‘牛皮藓’一样的区域，还能容下小摊贩的身影。
即便如此，官方也已经给出了治理计划：“晚上8点前禁止摆摊，两个月后，全面禁止！”
秦朔踩着8点的时间线，到达绣春街时，周围已经驻扎了不少同行。
看样子早就来了。
路两边，一片烟火蒸腾！
烤冷面、烤鱿鱼、烤板筋……炒面、炒饭、炒螺丝……酸辣粉、螺蛳粉、砂锅米线……
应有尽有，夜色下洋溢着辣麻鲜香！
街道上馋虫出没！
夏夜，气温暧昧，人心骚动。
年轻男女们轻衣薄衫，各种组合没羞没臊得勾搭在一起，出没于气味混杂、吆喝声与锅碗瓢盆的混响中。
秦朔搜索着可以摆放烧烤车的空地，好位置是没有了。
擦，不是8点才让摆摊吗？
真是老老实实，混不上饭吃！
对挣扎在生存线上的小摊贩来说，7点还是8点区别不大，拼的是眼力和体力。
眼尖，还要跑得快！
难怪系统说“摆摊时间受城管和抗击打能力支配！”
找了个街角旮旯的位置，秦朔站在烤架后，观察着每个路过的行人，揣测谁会是自己的潜在客户。
很快，眼中的热情的便暗淡下去，别的摊前再怎么冷清也有一两个顾客，秦朔的摊前那叫一个干净。
理智告诉他应该吆喝两声，多少施展下商业口技，但年轻的矜持扼住了喉咙。即使已经历练7天，依然难以冲破障碍。
“哎？羊肉串plus？哥！我要吃！”
两米开外，一个甜美伶俐的小姐姐，小骨架小身材，五官都藏匿着一种娇嗔软糯，脑后春天一样的彩辫，像极了花喜鹊，高中生模样，看见秦朔小摊的招牌，噘着嘴向哥哥撒娇。
那脆生生的嗓音推开过往的行人，准确地击中了秦朔的耳膜，听起来格外悦耳！
哥哥盯着手机，头都没抬，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疯狂操作，含糊回应：“嗯……买！买！买……草，坑壁……”
“我要吃……这个数！”
妹妹一根根弹开十根翘生生的手指，然后像拖死狗一样拖着哥哥向秦朔的小摊走来！
十串？
我擦，大生意啊！
自从秦朔出摊以来，还很少有人盲目地一下买这么多。
大部分人看看秦朔的模样，都选择摇摇头，或者先买两串尝尝，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是个好的开始啊。
秦朔献上热情的笑容，出声确认：“来十串？”
“嗯？这就是羊肉串plus啊？”小彩辫发现所谓的羊肉串plus不过是寻常大小，甚至比其他串摊还要小些，显得有点犹豫，“十串够不够呢……要不先烤……”
啊？不够不够，绝对不够！像您这样可爱的小姐姐，十串怎么够呢！
秦朔按捺着内心的兴奋，打开配额箱。
即使在这暑气蒸腾的温度下，里面的羊肉竟然没有渗出一滴水分，表面笼罩着一层油膜，手入其中依然是冰凉的感觉！
就在这犹豫的当口。
旁边不远处忽然传来带着浓浓孜然味的吆喝：“哎…羊肉串来了么羊肉串，正宗XJ烤羊娃子肉……”
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的哥哥听见吆喝，抬起头，瞄了瞄秦朔，眼神中透露出不信任！
又看了看出言吆喝、戴着维族小帽的摊主，然后胳膊肘点了点妹妹，像推土机一样推着妹妹：
“走走走，那边买去！”
秦朔俊俏的笑容逐渐消失，取出的羊肉只能再放回配额箱。
我擦，还能这样？
街头摆摊，招揽生意全凭吆喝！
这就是商业口技？！
秦朔有些失落，但也能理解。
对于食客来说，第一个吃螃蟹是很冒险的。
就算是他自己，出去吃饭也会尽量选生意好的店铺，毕竟已经有人试验过，味道再糟糕也差不到哪去，退一万步说，就算最后发现还是被坑了，心里也不至于太难过——被坑的又不是只有自己！
而要是傻乎乎地去做第一个小白鼠，完了还被坑，就无法接受了！那会显得自己特别傻比，而且是唯一的傻比！最后，非得下狠手侮辱自己几句，才能过活！
这也是网红奶茶店雇人排队的原因。
利用人们的从众心理，和所谓的生活经验。
这个做维族打扮的推主，秦朔是知道的，丫根本就不是XJ的，也不是什么维族。
七八年前就在这附近摆摊，刚开始也不是这身装扮，也没戴那花帽。
操着一口XX省的口音。
总之可以确定，出产地就不是XJ！
几年前走街串巷卖烤串，有时还会到秦朔姥爷的烧烤店旁边捞口汤喝。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装扮变了，戴起了维族花帽，蓄起了小胡子。
说话的语调也开始向XJ方言靠拢。
还别说。
自从这大哥改变了行头和说话语调，久而久之，还真有那么点少数民族风情。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个人相信自己是什么，就会是什么？
不过，对于不知根底的食客来说，倒没有那么麻烦。
大部分人都自恃聪明，特别相信自己有“依据”的判断。
而对于选择哪个摊位买羊肉串这件事情来说，服饰装扮再加上一口‘地域特色’的吆喝，那就是最好的依据。
就比如刚才这对兄妹！
“嗯！没关系，一定是怕哥们的手艺闪了眼睛！”眼瞅到嘴的鸭子飞了，秦朔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此时，破壁系统及时跳出来补刀：“宿主的商业口技果然不行！有待提高！”
……
擦！难道哥们也得弄个帽子，学两句蹩脚的商业口技？
秦朔低头思索！
正想着，小女生又像松鼠一样悄悄窜了回来，怯生生地问：
“那个……老板？”
“嗯？”
“刚才，我哥哥他……不好意思啊，本来应该买你的……”
秦朔爽朗的笑笑：“没事儿，买谁的都可以，再说我也没烤，你不用放在心上！”
“哦！好吧，你不生气就好，那个，我也买你的，但是我哥哥那边已经买了十串了，那个串大，我怕吃不了，所以，只能买你五串，行不行啊？”小女生带着甜美的笑容，礼貌地征求意见。
秦朔本来也没生她气，只有觉得旁边的同行未免有点公然抢生意的嫌疑。
“哈哈，我没生气，你既然吃不了，就别买了，免得浪费，下次吧，下次有机会你再来吧！”
对这样一个有礼貌的姑娘，秦朔当然要表现得道貌岸然一些。
可以没生意，不能没气度。
“不不不！”小女生疯狂摆手，“你烤五串吧，十五串我肯定能吃了，真的，我试过的！”
嗯？还试过？有意思！
“那……好吧，就给你烤五串！”看着小女生严肃认真的眼神，秦朔点头答应。
从配额箱中取出五串羊肉。
经过腌制的羊肉表面颤巍巍的莹润，肉粒鲜红、羊油亮白！
看看炉子里的炭火，表面一层白皮，不见明火，正是最好的火候。
既能快速烤熟羊肉，保留住羊肉的水分，又不会使烤出的肉发黑或者变成羊肉干。
秦朔将羊肉铺开，使肉串均匀受热。
在炭火的炙烤下，羊肉展现出动人的姿态，微微紧缩颤动。
粉红的表面逐渐退去。
羊油缓缓析出。
秦朔将五串羊肉分成两部分，左手三右手二，互相拍打摩擦。
这样可以将烤化的羊油均匀涂抹在羊肉上。
灯光下，每一块羊肉都包裹上一层盈润的油膜。
待羊肉5分熟时，羊肉表面渐白，但内里依然隐隐透着粉红，撒盐。
期间重复手上动作，互相拍打，摩擦摩擦……
7分熟时，撒辣椒面。
此时羊肉已经变得娇（焦）滴滴的黄，肉粒微缩，油花滋滋喷吐，一滴油落在炭火上，几粒火星子腾空而起，香味瞬间被激发，直窜口鼻，刺激得唾液不停分泌；
中间的羊尾油也施法结束，变得油亮焦透。
秦朔抓住时机，挥洒上孜然，孜然是羊肉串的灵魂，焦黄欲滴的肉串立刻穿上一层麻、酥的纱衣……肉身有了庇护！
手腕一滚，需立刻出炉，高温会让孜然失去香气。
羊肉、辣椒、孜然和炭火的风云际会已经结束，而对于旁边的人来说，另一场战斗中，口水已经获得了胜利！
简直完美！
看着色泽焦黄油亮的肉串，闻着扑鼻的鲜香，连秦朔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若非对面是女生，自卖自夸有损逼格，否则绝对可以发挥一下商业口技！
“可以了！”
秦朔将羊肉串递过去。
才发现那小女生抱拳捧心一副痴相，秀气的唇角紧抿，眼珠子直勾勾地看住羊肉串。
随后喉咙‘咕嘟’一声，才回过神来，伸出光洁白皙的秀手，接过羊肉串：
“啊……哈！没想到……没想到小老板你手法还挺好的嘛，刚开始看你人新，家伙什也新，还以为你不怎么会呢！没想到……嘻嘻！”
“呃，是吗？”突然受了夸奖的秦朔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你都看出来我是新手了，为什么还找我买？”
秦朔有些奇怪，这不符合情理啊，买东西不都是要避免成为小白鼠吗？
“哦！总吃熟悉的东西有什么意思啊，我就喜欢尝试新东西，就像下雨天看见水坑，总忍不住要上去踩一脚，顺便还能帮人家捧个场呢，当然，有时候碰上难吃的也是有的……”
“哦……”
秦朔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水坑也是坑，这姑娘还是把自己当坑踩了呀。
“当然，小哥哥你烤的羊肉串一定很好吃！，刚才看得我都流口水了！”小彩辫接过羊肉串，嘻嘻地笑着。
“希望如此！”
现在，秦朔反而没什么信心。
刚做生意，总害怕辜负了客户的信任，况且，自己吃自己做的东西往往嘴瘸！顾客老爷说好吃才作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