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杉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放肆的嚎啕大哭起来。
漆黑皱了皱眉回头看了一眼,又看向顾容吏远,说道:”主上,是属下失职,炎杉实在不能够胜任十大隐卫之职。”
顾容吏远迎风负手而立,闻言,淡淡摇了摇头,”以前不适合,过了今夜,或许就适合了。”
漆黑眉心纠结未散,怀疑的说道:”这人野性难驯,又天生高傲,留着,实在是个祸患。”
顾容吏远微微侧目看了漆黑一眼,只看得他心底发凉,头皮发麻。
“你要真的觉得炎杉不能成事,又何必替他隐瞒了这么些年?”顾容吏远淡淡然开口,一句话,却吓得漆黑跪倒在地,”主上。”
漆黑话音未落,顾容吏远挥了挥手,说道:”我看着,也是根好苗子,就是心高气傲了些,这一回过了,就沉得下来了。”
顾容吏远不打算深究,隐卫是漆黑在负责,只要漆黑对他忠心就好。何况,炎杉虽然脚踩两条船,却也没有真正做出危害组织的和自己的事情,单就这一点来说,顾容吏远就打算给炎杉一个机会。
这孩子封闭自己的心太久,需要一个窗口好好发泄一下,才能真正找到自己的灵魂。
顾容吏远举目遥望,远处的冷宫灯火通明,他脸上淡然的表情再也挂不住了,渐渐黯淡了下来。
也就是前几天,司徒仪珊还提着包子带着药丸,偷偷摸摸的来看自己,谁知道,一转眼,却又分离。
顾容吏远非常后悔,若是知道,那一日是司徒仪珊来看自己的最后一面,他一定不会那样刻薄的说她的。
顾容吏远眼睛一阵刺痛,他强忍着泪水用力瞪大了眼睛。
仪珊,你真的这么狠心抛开了我?还是,你真的躲在什么地方?你是在躲我,还是在躲顾容志行?
顾容吏远忽然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若是司徒仪珊在躲他,他便找到她,当着她的面将自己杀死,若是司徒仪珊在躲顾容志行,那么他就杀了顾容志行。
顾容吏远这个年头甫一冒出来,他却觉得非常靠谱。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顾容吏远没有回头,漆黑转头看去。
炎杉一跛一跛的从门内走了出来,样子说多难看有多难看,鼻青脸肿,红红绿绿紫紫,一张脸姹紫嫣红,别提多精彩了。
炎杉看到漆黑,冲他一笑,裂开了嘴,又牵痛了伤口,滋滋的吸气,露出剩着的几颗大白牙,牙齿上还沾了血。
漆黑皱了皱眉,不知道炎杉是怎么打算,他的眼睛也因为肿胀缩成了一条线,看不到他的目光。
炎杉一步一步朝顾容吏远走来,漆黑戒备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炎杉走到离顾容吏远五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问道:”你真的能当我是兄弟?换命的兄弟?”
顾容吏远转过身,凝着炎杉,缓步走到他的身边,伸手拔出他腰际的刀。
漆黑一怔,炎杉也是一怔,他却没有退,因为他没有感觉到顾容吏远的杀气。
顾容吏远微微一笑,似乎很满意炎杉的表现,他手掌在刀锋上一划,一道鲜血如水珠一般甩了出来。
顾容吏远将手掌伸到炎杉的面前,”以此为誓。”
炎杉一阵激动,伸手也在顾容吏远手中刀身上一划,然后将手掌贴在了顾容吏远的手掌上,”以血为誓。”
顾容吏远飞扬洒脱的扬起眉来,唇边绽出一抹笑,他知道,炎杉,他是真的收服了。
漆黑终于也松了一口气,走过来说道:”主上,包扎一下伤口吧。”
顾容吏远点了点头,三个人又重新回到了破木屋,这一次的气氛显然好了很多,炎杉如倒豆子一般将顾容志行打算对外宣称司徒仪珊被远金人杀死,借机出兵远金,又让自己去寻找司徒仪珊的事情一一详细说了。
顾容吏远任由漆黑给自己处理着伤口,问道:”炎杉,你觉得仪珊还有生还的可能?”
炎杉坚定的点了点头,”属下第一时间就曾经下谷查探,发现了一些泪痕。”
漆黑挑眉,”泪痕?这么微小,你肯定?”
炎杉认真的说道:”属下确定,可是,我遍寻山谷也没有找到司徒姑娘。”
“那种地方,若非有人救走了仪珊,实在想不透到底仪珊还能有什么办法脱身。”顾容吏远垂眸,仿佛似乎自言自语。
炎杉接道:”属下一定会替主上寻回司徒姑娘的。”
顾容吏远凝着炎杉,点了点头,”何时动身?”
炎杉起身道:”这种大事,自然是越快越好。”
顾容吏远什么也没嘱咐,只道:”注意安全。”
炎杉心中一暖,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顾容吏远的意思,现在,炎杉变成了潜伏在顾容志行身边的人了,而他实际上挂羊头卖狗肉替顾容吏远卖命,自然要对顾容志行小心一些。
“主上放心吧。”炎杉笑得很意气风发。
漆黑不耐烦,挥苍蝇一样骂,”废话真多,还不快滚!”
顾容吏远看着炎杉活蹦乱跳的走了,淡淡说道:”顾容志行要打远金是吗?”
漆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乍然看到顾容吏远看向自己,”嗯?”了一声,诧异的回望过去。
顾容吏远也没有理会他的失神,果断的说道:”我们回里埃,发顾容志行一笔战争财。”
大顾国素来以国力强盛压制着身边的小国,如今他十足把握攻打远金,顾容吏远岂会让他如意?他就是要帮着远金,让远金消耗大顾的国力,让他远金逐渐拖垮大顾。
顾容吏远自信,有他的筹谋,隐卫各种各样的技术人脉,要拖垮大顾完全不在话下,更妄论无声无息的支持远金?
顾容吏远想,等到大顾气数将近,仪珊也找回来了,她若不愿意见到顾容志行,他便手起刀落,斩了他。
顾容吏远算计得很完美,却听漆黑问道:”主上准备何时动身?”
顾容吏远折腾了一夜,也很有些累了,便道:”明晚吧。”
漆黑点了点头,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顾容吏远斜睨他一眼,”说!”
漆黑单膝跪在地上,说道:”主上就这么走了吗?太后那边……”
顾容吏远眼睛一眯,仿佛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世来,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心情,只是不想面对,也就讨厌去见太后,这阵子,他自然而然的选择遗忘这些,可是如今,漆黑却直白的说了出来,他在没有逃避的资格。
顾容吏远冷冷瞥了漆黑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到真是长进了。”
漆黑的头垂得更低了。
顾容吏远想了一会儿,说道:”现下恐怕太后也歇下了,就不去打扰了。”
漆黑不敢再说什么,由着顾容吏远上床休息,只是,辗转反侧,顾容吏远却没有睡。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太后变成了自己的生母,太荒谬,也太惊悚了!
顾容吏远想起太后说的那些事,他就恶心,他不想去想,不敢去想,他怕他会再一次爆炸失控。然而,他的脑子却总是不由自主的去想,仿佛一匹不受控制的野马。
漆黑守在门外,听着床板吱吱呀呀响了一夜,深深的叹了口气。
主上,大约不会去看太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