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飞机,明晃晃的大厅里有些刺眼,让人忍不住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
“向晚,这里。”走道旁一个穿着宝蓝色韩版衬衫,黑色外套的少女扬起手向她招了招。
向晚走过去,笑着问:“不用上课吗?”如果她没记错,她这妹妹今年正上高一吧!在中国应该教育的压迫下怎么有空来接机?
向晓小大人样接过她手中的行礼箱推着往外走,“爸妈今天有点事,就我一人,所以请了假来接你,我也放放风,天天在学校里都憋死了。”
向晚笑笑,她比向晓大七岁,因为年纪相隔太多,她念高中的时候向晓念小学,她大学毕业了向晓才上高中,即使她没离家念大学的那些年,两姐妹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也并不多,一来因为各自的学业,二来在一起也没什么共同的话题。
想来其实她和龙泉两人各自的生活圈子也是不一样的,向晚一直想不透,那孩子怎么就那么黏她,除去她刻意躲到外省念书的这两年,他们之间的联系一直没有断过,倒比自家姐妹相处的时间还要多。
“妈不是身体不舒服吗?”她忽然想起她这么急着赶回Z市的原因。
向晓一面招呼司机把行李丢进后车箱,一面反问:“妈什么时候舒服过了?”又说:“不过前两天爸爸在外面忙晚了,几乎一夜没回,所以她第二天就感冒发烧了。”
向晚不由得笑了起来,她家太后娘娘睡觉极不老实,却又是个觉沉的人,如果旁边没有人招呼着,一觉起来再多的被子也必定是躺床底儿的。
她不由得抱怨着:“妈也真是的,电话里那样吓我。”
向晓笑得挺贼地看着她,那是小孩子堪破了大人欲盖弥彰的心事。
“姐,你别装了,小龙都出国了,这里没人烦你了,你迟早得回来。”
向晓脸色微变,反射性地就要反驳,视线触及向晓青春飞扬的脸庞,不由得又想,她和这么个半大孩子争什么呢?
车窗外的楼宇建筑一闪而过,难道她心里的那点事,真的就那样明显?
四年后
“我?”向晚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向母点点头,“就是你。”
向晚抗议,“为什么是我?”
“因为小泉已经有四年没回国了,别说龙渊集团,就是Z市估计都陌生了,从小就你们俩玩得最近,你不带他谁带他?”
向晚还是不能理解,“可是我有必要离开向氏到龙氏去做他的私人助理吗?”
向母一副看笨蛋的样子看着她,“那是叫着好听说是私人助理,你自个儿说说吧,你除了吃和睡还能做什么?在向氏呆着的时候也就是打打字泡泡茶,你说你想做什么吧!”
向晚被她闹得头有点晕,“我说,问题不在这里,问题是,我干吗要去做他的私人助理?”
向母拿着锅铲挥了挥,“问题的答案就在这里,你过来拿吧!”
锅铲炒肉。
向晓忙小心地后退两步,赔笑道:“妈,我才是你亲生的吧!”
向母冷笑道:“错了,当年在轮回狱,本来小泉是要到我肚子里的,结果你这丫头坏心肠,将他推开了,硬插进我肚子里的,可怜我的小泉,便迟了四年跑到婉容的肚子里了,说起来,我和你这丫头还有夺子之恨。”
见向母挥舞着油亮的锅铲,向晓认命地双手合十,“小妖知错了,小妖听王母娘娘的不行吗?”
向母从鼻子里哼哧一声,眼高于顶,“念你知错能改,本娘娘命你速去龙氏报道。”
坐在巍峨的龙氏企业总部楼下的花坛边儿,向晚啃着支冰淇淋,她想她是哪里想不开呢?当年见龙泉出国了,她耳根子软,禁不起向母的循循善诱,便将花店留给晓月,独自回到Z市,当起父亲公司里的一个小职员。回到Z市两个月后,她狼外婆的母亲终于化身为大灰狼,整日里与她斗法,巴不得将她打包着寄到美国去,这四年来,那就是一场革命与反革命的血泪心酸史呐!也就是因为这样,她相亲无数,就是希望自己能够早点地嫁出去,冠上夫家的姓氏就好了。
可惜每段感情都无果,经历了千奇百怪的相亲过程,分手过后,向晚有理由相信,她对男人已经是百毒不侵了。
这一个,也一样。
穿着精致套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脚踏八寸高跟鞋的女人走到她面前,“小姐,这儿是不允许游人随便休息的,影响我们公司的形象。”
向晚将最后一点蛋筒塞进嘴里,仰望着这都市丽人,“龙泉说的?”
那女人脸色微变,“您好,我是龙副总的秘书江珍,小姐您是?”确实是龙副总在楼上看到下面有人,让她来“清理现场”的,可是现在想来,龙副总新官上任,手上工作繁忙,哪有空管这种闲事,现在再听面前这女人的口气,只怕其中甚有渊源,只是不知道这打扮随意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不要让她做了出头鸟,得罪了人才是,这样想着,脸上满是随和的笑意,“小姐是来找龙副总的?”
向晚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我姓向,是他请的私人助理。”
十分后,龙泉挑剔地看了眼她身上的装束,银灰色高领羊毛衫,苔藓绿的长围巾,黑色外套配牛仔裤,“你还真是偏爱这种打扮呢!”
向晚说:“是啊!好搭配嘛!”
龙泉讽刺地笑着,“确实好搭配,那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搭配。”
向晚不好意思地整了整身上的围巾,嘿嘿笑道:“被你看出来啦!”
龙泉嗤之以鼻,“换衣服。”
“啥?”向晚有些没反应过来。
龙泉微微眯了眯眼,“你不会以为我可以放任你穿成这样陪我去谈生意吧!”
向晚眨眨眼,犹是不敢置信,“我干吗要陪你去谈生意?”
龙泉好笑地反问:“那你以为我要你来是干吗的?”
向晚犹自挣扎,“我说,咱们打个商量行不?我从小就向往幕后英雄,你就成全我吧!”
龙泉轻哼一声,手中的笔轻轻敲击着办公桌,“我说向晚,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这么幼稚?”
向晚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内心已经咆哮,这臭小子,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呢啊?
可惜这种话四年前她还可以勉强吼一吼,四年后她却一点也不敢了。
她对他心怀愧疚。
她怕他。
向晚认命地穿上米白色A字裙和高得可以排上最佳凶器排行榜的高跟鞋,跟在龙泉身后婀娜多姿地走着,引来一路注目。
龙泉极为鄙视地看了她一眼,“你确信你是女人?”
向晚作大惊状,“龙副总,要不要叫救护车?”
龙泉警告地瞪了她一眼,直觉告诉他,接下来没好话。
果然,向晚无比幽怨地说:“您竟然烧到连男人女人都分不清了。”
龙泉耳尖地听到四周有强忍的低笑声,不由得恼羞成怒,“你——”
向晚马上谦卑地低下头,一本正经地述说:“龙副总,还有一分四十五秒,董事会就要开始。”
龙泉冷哼一声,走入电梯,向晚扭头,见有几个同事探头探脑地看着她,眼中满是好奇和崇拜,她回以一笑,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一个冷森森的声音传来:“向助理,你在干什么?”
向晚耷拉着脸,“回龙副总的话,小的在对镜贴花黄。”
龙泉瞟了眼电梯旁光可鉴人的金属壁,暴怒,“向晚,你就给我贫,给我贫,我整不死你?”
三分钟后,龙副总对新来的助理成见颇深的消息便传遍了整栋楼,上到总裁龙渊,下到守门的保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天后,龙氏全国的子公司都知道了这个八卦消息,所以说,人类散播流言的能力是很强大的。
“肯定是你,怎么又惹我们小泉生气了?你这不孝女,气死我了,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向晚惊叫着跑进房间反锁着门,门外的向母拿着扫帚条子狠狠地抽打着墙壁解恨,“我说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让人省心呐?”
门内的向晚是心惊肉跳,以前这扫帚条子可是向晓专用品,如今终于也到用在她身上的时候了,也是她四年前话说得太绝,破坏了她一贯的小绵羊形象,如今就连哭都没人心疼。这叫什么?难道叫自作孽不可活?
向母还在放着狠话:“我和你说,小泉一天没找到媳妇,你就一天甭想嫁人,恋爱也甭想。你赶紧和那什么陆离散了,他爸可是检查院院长,他八成就一无间道,拐着弯来查你爸和你龙叔的。”
向晚靠在门后,几乎是在讨饶,“妈,我不谈恋爱,我也不结婚,我都想好了,到三十岁就到山里做姑子去,每天给你诵经念佛。”
外面顿时鸦雀无声,然后是向母气得发抖的声音:“好,好,你威胁我?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敢威胁我了是不是?你要做姑子是不是?好,我等着看,你要不去我还跟你没完。”
隔壁的向晓打开房门,不满地说:“妈,你还有完没完?姐又没做错什么,不就是不喜欢小龙吗?小龙没回来时还好,怎么一回来你就犯病了?”
“我犯病?”向母横眉倒竖,一扫帚条子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