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唱歌的穿鹅黄针织衫的女孩儿见向晚来了,拿着话筒做怪叫声吸引众人的注意,“向晚,这么快就有家眷了?”她一手捂着胸口做痛苦状,“可怜我一片丹心呐!”
向晚无奈地笑笑,摆摆手算是打了招呼,沙发上有人让出了位置,她走过去坐了,大家马上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向晚,这位帅哥是谁啊?”
见身边的人如狼似虎地扑上龙泉,向晚苦笑着说:“我弟,才高三,你们别灌他。”
沙发大力地拉动数下,向晚小声地惊叫了声,腰肢已落入敌手,那扑倒在她身旁的女生抬起一张笑吟吟的脸,“美人,你终于来了。”
向晚赶忙将手挡在胸前,将那张急剧靠近的脸用力往外推,一面笑骂道:“何静,怎么这么多年没见你还一点都没进化,还是一禽兽啊?”
何静笑得极是****,“一日三秋,寡人已有几百年未见爱妃了,自然想念得紧。”说着两手就要往前摸。
向晚极力挣扎着推开这女色狼,身旁的小秦将头放在她肩膀上哭泣,“呜呜呜,向晚,这厮将我们,将我们……,呜,人家不要活了……”
向晚眼角抽搐两下,正觉手中大有力不从心之势,眼看就要成为这色狼瓜下香魂,只听一声尖叫,手中力道一松,向晚有些怔然地看着“飞”到一群男人堆里哇哇尖叫的何静。
然后是龙泉冷着脸大大方方地坐在她身边。
何静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刚刚那可是货真价实的自由落体啊!不由得大怒,“你这小子,别以为长得帅姑奶奶不打你。”
龙泉一把打下她颤微微指着他鼻子的食指,“别以为你是恐龙我就不敢打你。”
“恐恐恐——龙”何静大小姐横行江湖数十载,哪里遇到过这样睁眼说瞎话的雄性?她虽然算不上什么倾国倾城,但怎么也是青春无敌玉女派的掌门人呐!如果刚刚只是七分薄怒,还有回旋的余地,那么现在她是真急了,眼泪那个哗哗地淌啊。
向晚心里砰地烧起一把火,一边轻拍着何静的背一边瞪着龙泉,“我说你发什么神经呢?”
龙泉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我发神经?我看是这女人发神经吧!”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刚刚还在向晚肩头假哭的秦若水站起来,柳眉倒竖,“向晚,这人到底是你谁啊?真是你弟?”
龙泉听她语气里极尽是蔑视,不由得火冒三丈,“谁是她弟?她是我老婆。”
室内静谥了三秒,连正在抽泣的何静都瞪大眼睛停哭了。
“切!”秦若水不屑地冷哼,“就你?”
“就我怎么了?”
周围已经有人过来劝架,不停听见细微的“算了吧!”“别气了”“出来玩嘛……”
……
但显而易见的是,龙泉已经引起众怒,只是看在向晚的面子上,大家不好说什么,也不知是谁说了句:“要不散了吧!改天有空再约出来玩。”于是大家零零碎碎地走了。
向晚安慰着何静,赔笑着说:“哎,我的好静静,你不要哭了,对不起嘛,都是我的错,不该带这混世魔王来害你。”那边又开始吵起来了,只听秦若水冷哼:“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竟说些梦话。”
龙泉最忌讳的就是被人提醒他比向晚小,当下眼中冒着火光,“总比有些人装嫩扮小要来得好。”
“你说谁装嫩了?”
“谁应说谁。”
“够了!”向晚一声厉喝,本来想好好给龙泉几句狠话,偏见他此刻与自己大眼瞪小眼,竟是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分的,向晚只觉得浑身无力,本想教训他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从小就是这样,她说的话,他从来都不会听,那么说来还有什么意义。
向晚微微勾了勾唇角,眼神却如水般沁凉,不是火般的灼烫,不是冰般的刺骨,只是凉!
那股凉意慢慢地沁入龙泉的四肢百骸,他忽然有些慌了,眼神却更加桀骜不驯。
向晚有些疲倦,“何静,若水,今天抱歉了,改天我再吃你们吃饭赔罪。”
说着推开KTV的房门向外走去。
秦若水讽刺道:“你老婆都跑了,你还不跟上去?”
龙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秦若水却兴灾乐祸地拉起何静的手,“静静,我们走,你放心,向晚才不会只是像我这样跟他吵吵就作数,走,姐请你吃日本菜去。”
何静甩了甩她的手,没甩开,又哭又笑,“去,你谁姐啊?”说着又不免心虚地看了眼一旁的龙泉,似乎在提醒谁一般,“我从没见向晚这样生气过。”
秦若水拉着她走了,没关的门外还隐隐传来她的声音:“谁让你这丫头这样讨嫌?只肯你逗别人?不肯别人逗你?”
“那他真的很过分嘛……”
看着一室喧嚣过后的宁静,龙泉紧抿着薄唇,眉间打了好几个结,不用别人告诉他,他也知道向晚这回是真生气了,只是没有哪一次像这一次一样让他感觉到悲伤,感觉到绝望。
她那种眼神,那种眼神……
让他,挪不腿去追。
出门的时候外面的雨小了些,都是些麻麻细雨,向晚沿着一路延伸的房檐走着,耳际尽是车声人声,传到心里,竟然引起阵阵重音。她皱着眉想了许久,方才明白那声音叫回声,因为她心里空荡荡的,于是回声缭绕,这样想着,即使耳际心中有再多的声音,她都可以忽视了,像是可以将自己分成两个,一个还处于这繁华世界,一个却享受着无尽的安宁。
她并不觉得难受,反而觉得很轻松,连地心引力都轻了些。
何静那姑娘一直就说风就是雨的,哭过了再笑,笑过了再哭,她自己喜欢玩,于是也不大跟身边的有较真,只是心肠软,泪多,初和她相处的人只觉得她很疯,不会有太大好感,但相处过一两次,就觉出这姑娘的味儿了,慢慢地,就越来越喜欢了,于是纵着她闹,看她疯也是一种享受了。
如水是那种顶好说话的人,但并不是怕事,不该恼的她不会恼,该恼的她也不会给人留情面就是了,今天是恼了,但她也是个对事不对人的主,不会一直记在心上。
那都是真性情的人,向晚不担心她们,想起的时候还有几分温馨,不由得淡淡地笑了起来,但马上又敛了笑意,因为她想起龙泉。
她是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不是一点儿也不能感觉出他为什么发火,相反正是因为太清楚了,而更加地觉得心寒。
在他眼里,她一直是他的,即使她再怎样拒绝,他都相信着她是他的附属品,无论发生怎样的事情她都应该站在他身旁,凡事以他为主,他在她面前,只要有一分的理,便理直气壮理所当然了。
那孩子,任性得让人寒了心了。
近傍晚雨势又大了,向晚看着落地窗外雾气奔腾的雨发着呆,她回来的时候只是一人,而且脸色又是那种“我很累不要和我说话”,晓月也不敢去问她什么,只是去的时候明明是鹣鲽双飞,回来的时候却形单影只,晓月大约也猜想到必是闹了不痛快,因此更不敢做声。
偷偷瞄了眼面无表情的老板,晓月一边拿着本子装作清点花数,一边暗想,自从帅哥小弟来了后,她的性子就显得特别急躁了些,不似以前,你拿面锣在她耳边敲着,她还能无辜地看着你为什么,问你想干什么。
“晓月,该关门了吧!”
“啊?”晓月一时没反应过来,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才五点半啊!”平常不都九、十点钟才关门的吗?如果遇上特别的节假日,花店关门的时间还要往后延。
向晚将下巴搁在双手交叠的手背上,看向外面的目光里没有神韵,比她以前懒散的时候还要黯淡三分,“可是天都黑了呀!”她偏过头,换了个姿势趴着,“晓月,我们关店吧,你也早点回家,路上小心点。”
晓月应了一声,麻利地重新整了整花,然后关上门,正准备将店门带上的时候,她担心地看了眼向晚,“向晚姐,你不要紧吧!”
向晚无力地空出一只手来向她挥了挥,“别打搅我装死。”
“哦!”晓月笑嘻嘻地走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向晚觉得身上有些冷,才上了楼,泡了个热水澡,煮了碗泡面,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那是购物频道,正讲着有一种药可以去疤不留痕,轻轻一抹,肌肤便光滑如昔。向晚想,人类科技真是高明啊,不知道五十年后,是否有一种擦除感觉的药,那些悲伤难过的情绪,像伤痕一样存在着,是否有一天也可以被轻轻擦除不留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