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就是这么卑微,就连倾诉都要考虑别人的感受。我们都搞不懂人心,可能他们在我们面前是一个样,在我们背后又是一个样,真诚什么的早就不见了,我们最后都戴上了虚伪的面具把微笑留给了陌生人。
好像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你所诉说的真相还不如人潮中随意摆弄出的“事实”,他们口口声声说着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人,会做什么样的事,事实上连你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味道的零食都不知道,只是跟着浪潮一同冲了过来。如果我们刻意去证明这些事情的真伪,他们还会有各种说法说你小心眼,我们不是十全十美的人,这些话说出来确实显得我很不大度,但这样如同跟风草一样的人确实很恶心。舆论,一直是压倒人们自尊心的最大力量,这个社会也是如此,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反正我说了就对了,管你对不对呢,需要证明的又不是我。
虚伪的“言论自由”。
就像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学校里传出的各种奇怪的流言蜚语。
“苏以安这人身体有问题,生活肯定不检点。”
“那可不是嘛,他不是一个人住嘛,天知道晚上做什么带什么样的人回家呢?”
......
“不觉得可笑?也不知道谁这么无趣。”老王调侃道,“为什么这种话都有人信我都服了。”
苏以安无奈摇摇头,原本对自己很好的同学们听到这个流言后总是向他投来异样的眼光。
“我是......身体不太好......但是是胃...和心理...”他低头缓缓挤出这段话。
“心理?”老王听到后有点惊讶。
“嗯...中度抑郁。”他继续吐出这几个字。
“咱别想了,狗咬了咱咱不能咬回去吧?”老王安慰道。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不用负责任,我却要背上所有的锅。”他抬起头,语速变快了起来。
老王不知道该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就再也没说过话。苏以安猜测放学后肯定有一堆人在网上问他是怎么回事,肯定。
放学老王先回家去了,苏以安一个人走在回家路上,天不算黑,确切来说是快要下雨的那种暗红色。巷口有个人靠在墙边上似乎在等人,离得太远看不太清楚,但这人苏以安完全没印象,应该不是找他的。
他从那人面前毫不慌张地走了过去,本以为没事,突然一只手就搭了上来。
“听说你...咳..身体有毛病?”那人不知道该怎么概括,就咳了一声暗示苏以安。
苏以安回头,是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高中生,寸头,下巴旁边有一块不长不短的疤,手上很有劲儿,仔细看才看清是学校都拿他无可奈何的混子头头——余南。
自己好像和他也没什么来往,最多也就是上次期中考分到同一个考场帮了他一把。
苏以安眼神黯然,本来不想回答他的问题,看清他是余南后才挤出“没有”两个字。
他笑了笑:“我就说,你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有这种病,肯定他们瞎说的。”
这句话打开了苏以安封闭的心房,似乎有人懂了自己的难处,但又怕他是林添鑫口中那种称赞自己的人。
“我?我哪里好?”苏以安小声说道。
“哎,这我就不用说了,我今儿就想来确定一下到底有没有。没有的话我就放心。”他点了根烟,把烟盒放在苏以安面前,苏以安觉得拒绝很不给面子,就拿了一根叼在嘴里,没开口问火余南的打火机就放了过来。
“问我这些有什么意义么?”苏以安还是不懂为什么他要来问这些有的没的。
“看不惯好人被欺负。”他抖了抖烟灰,“对待这种问题啊,就是要以暴制暴,学霸,被影响可不好。”
“没...才三百多...”苏以安连忙解释道。
“我平常一百多,上次不想写,没想到你小子真把答案给我了。”他笑着说,虽然说这凶神恶煞的面容挺吓人,但在苏以安眼里莫名其妙有了点亲切。
“就这点事?”苏以安继续追问。
“就这点事,走了。少抽烟。”他撒了撒手就走了,苏以安一听就把烟头丢在了地上踩灭,少抽烟还给我递烟?
我为什么一直追问,因为我觉得这世界上只要有脑子会思考问题分得清黑白的人都不会认为我苏以安是个好人。
校霸不应该在外面喝酒下馆子么的?怎么还存在找学霸谈心的?换别人还真没有,但是是余南那就不同了,他只是不喜欢读书而已,违反校纪校规的事情虽然也常干,但也就是抽烟逃课,没有打架什么的大事,这人在别人口中就是两个字——仗义,但要是惹到他了还真是不好过。
苏以安回到家打开手机,正如他上午所料,都是这些无理的问题,一条都不想搭理。
看到一条是林欣儿发的,这才点开。
“你不会像他们口中说的那样吧?我不相信,庄筱雨也不信。”
苏以安顿了几秒,庄筱雨也知道了?舆论的力量果真强大。
“没有,我不是。”苏以安回道,没过多久消息就回了过来。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苏以安心里感受到一股热流。
“庄...她也听到了?”他这句话如同白问。
“是啊,在我旁边呢,要不你们聊聊?打电话戴耳机哈。”他从来没有想过二人分开后的第一次聊天会是通过电话,自己连措辞的机会都没有,他很慌张,心跳越来越快。
好像我们生命中总有一个人,会从无话不说变成无话可说。真遗憾,我们居然生疏成这样,连聊天第一句话都要考虑这么久。
“喂?”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庄筱雨的声音很软很弱,苏以安一听就听得出。
“我在。”少年走到阳台,小声地对着耳机收音器说道,屏幕另一边的庄筱雨听的无比的清楚。
“嗯。”少女答道,“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有,很多......”一缕寒风飘过,少年的身子颤了颤。今天的风比前几天都凉,可能是因为暖冬走了吧。
“那你说吧。”
少年缓了缓,情绪越来越激动。
“我其实,一直都很后悔,你说,我们没分开会是怎样的......当时啊...是真的太不懂事...”少年拿住收音器的手开始晃动,这缕寒风好像不舍得走,他开始瑟瑟发抖。
“没关系,这是我们成长路上都会经历的,不是么?”少女的语气很平静。
“旧事重提,是因为未被妥善处理...对吧?”他连声音都开始颤抖。眼角已经有了泪花。
“对啊,这些都是回忆,属于我的回忆,很特别。”少女的情绪一直很平静,不像另一边的少年一般几乎崩溃。
“哈哈..是啊...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这人,特别特别特别差劲......”
“嗯,是很差劲,但好的地方我也很清楚。”
“是么...那...也挺好...”少年蹲下来蜷缩在角落,冰冷的手抓住手机和收音器,不断的朝自己的双手哈气。
“猫,还在吗?”几年前庄筱雨很喜欢猫咪,苏以安到处找人问有没有刚出生的小猫咪,问了很久才找到,是一只橘黄色的家猫,名字是庄筱雨取的,叫小豆沙,可惜去年被车撞了,发现的时候已经没动静了,在这之前还生了五六只小猫,也不知道是附近哪只家猫的种,最后也都送人了。
“豆沙早就走了...不过有一堆小宝宝...我给它们取了很多名字,小花生啊小蛋黄啊都有...”
“哈哈,怎么都是月饼的馅啊?”
“你先取的,我这个当爷爷的肯定要继承下去了。但是都送走啦。”少年笑了笑,眼泪流了下来。
“苏以安,叫一遍我的名字吧,之前你都不叫我名字的。”
“庄筱雨。”
“嗯。”
“庄筱雨。”
“我在。”
“庄筱雨。”
“我在啊。”
电话那头传来少年哭泣不止的啜泣声,少年的喘气声很大,连说话的声音都快听不清了。
“庄筱雨,你有没有想过我。”
“想?我想起过你很多次,但不是想你了。你想我吗?”
少年擦了擦眼泪,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努力憋出一个“想”字。
“混蛋。真是够混蛋的!”
“我这人是挺混蛋的,多差劲啊你说是不是。”
“是,最差劲了。”这么差劲的一个人,怎么当初就败在你的手里,怎么当初就被你惊艳了青春,怎么会让你在我脑子里回荡这么多年。
知道什么叫失望吗?就是以前看过去在眼里冒光的东西,突然烧成灰烬,你把自己所有的骄傲踩在脚底,承认自己眼瞎。
“遗憾么。”少年小声的问道,脸上几道泪痕被月光照的很明显。
“遗憾啊,当然遗憾了。”
“哈哈哈......”少年假笑,声音甚至有点渗人。
“你一直在哭对吗?”少女问道。
“嗯,对啊。我这人可从来都不坚强。”没人说过成长不能流泪,就算不坚强,也要顶着压力往前走,可能这个世界让你长大的方式极端了些吧。
“我听欣儿说了,你想找我,那本书我还没看。”
“嗯...我觉得我们分开这么久,再次见面应该都成熟了很多,应该...不会再留下遗憾。”
“好晚了,我先不说了啊,欣儿催我了。”
“嘟...嘟...嘟...”
少年离开阳台,把耳机丢在一边,颓废的躺在沙发上。
为什么自己这么有脸去找她,自己哪里来的资格去找她?是,自她以后的每一个人都没她好。他活在她的影子里,以至于这个多情种每次都不长久。
他给了自己一耳光,非常响亮,空荡荡的房间里听的无比清楚。
“活该!苏以安你活该!”他自言自语,死死的抓着沙发上的枕头。
苏以安的好,苏以安的优点,这些东西连苏以安自己都不知道了。在他的心里,不知道已经给自己扣上了多少个坏标签。还剩下什么?
温柔。
没有力气抵抗,被迫懂事后的温柔。
他回想起刚刚的对话,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话做作,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话恶心。
温柔,就是不再因为一些小事发脾气,不去计较那些对自己坏的东西,不再去和别人争抢任何东西,一切都看淡。
什么狗屁温柔,仅仅只是因为自她过后没有人把苏以安宠成孩子一样过,现在再联系的第一印象居然是温柔,多遗憾。
作茧自缚,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