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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再遇故人

梳妆镜前,卫清歌看着自己的脸,皮肤比先前的还要白皙,丝毫不见昨日擦痕,身上水泡也无了影踪,被卫邙所刺的腿伤也完好如初。

这药果真奇药。

一旁的上雪连连称赞,不由自主伸手去摸了摸卫清歌的脸,发出惊叹:“从未见过这样滑嫩的肌肤,连我都忍不住的想要摸摸,要是男子见了,定会移不开眼。”

卫清歌听了这样的赞美,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她知道日后的每个深夜要忍受怎样的折磨。可看到上雪一脸真诚,倒也不忍心搅了她的好心情,遂微微对她一笑。

上雪取出夜行衣,放在她身旁。

卫清歌轻轻偏头,看向窗外斜阳,自知该出发了。

上雪知她不想此时杀人,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最后叹了一声,转身离开。

卫清歌看着夜行衣发着呆,过了今晚她就再无回头路可走,其实卫邙说得一点也没错,自从她选择入了卫家,她便注定要踏上这条路的。

可她从来没有后悔过,如果没有卫家的庇护,她跟母亲早就饿死了。

她自小就知道这世上就没有白捡来的好事,这是她选择活下去,就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斜阳渐渐沉了下去,她将所有思绪都藏在心底,穿上夜行衣出了门。

上雪一直等在门口,见卫清歌出来,便从衣袖中拿出一瓶药,对与她仔细道:“此药为噬心粉,我们不知对方是何底细,也说不准是不是一个武功盖世的高手,以防万一总是好的。倘若你打不过他们,不要和他们硬拼,将此粉撒在他们身上,不过半个时辰,他们都会中毒身亡。”

卫清歌接过药瓶,虽然知道她此举是为了让自己成功完成任务,可心里还是感动几分,临走之前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上雪似是被她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催着她快走。

卫清歌对着她笑了笑,便纵身一跃腾空而起,施展轻功朝香山而去。

香山名为香山,实则是个乱葬岗,卫清歌到了香山时天色已是彻底黑透,乌鸦站在枯枝上扯着嗓子喊叫几声,阴森森的声音让卫清歌不寒而栗。

她常年在山上习武,从未见过真正的死人,此时在月光将老树的影子拉的很长,一阵风吹过,风声呜呜作响。

因心生害怕,卫清歌忍不住后退几步,只觉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她低头去看,竟然是一具浑身鲜血的身子。她急忙捂住口,这才让自己没叫喊出声。

那人似是被踩的疼了,睁开眼看着她,微微张嘴说了两个字,虽是声音极小,然她因为练武之故听得一清二楚。

他叫她救她……他是谁,又为何会被人丢在乱葬岗?

卫清歌心中疑惑重重,却见他嘴唇又动了动,她壮着胆子凑近他耳边去听,这才听得清楚,没想到他竟然是邻国宴国太子宴之。

宴之似是担心卫清歌不相信自己的身份,又动了动唇,卫清歌将他被鲜血染红的衣衫小心揭开,在他怀中看见了一块玉佩,玉佩上刻有之字。她将玉佩又塞回他的怀中,拿出一颗药丸塞进他的嘴里,低声道:“此药有护心之效,我要去办一件事,半时辰内回来找你。”

宴之看了一眼穿着夜行衣的卫清歌,微微点了点头,服了药沉沉又睡了过去。

卫清歌在山顶俯视山脚的一草一木,因为紧张而手心有汗沁出。她只希望这次能顺利完成任务,明日好去见母亲。

正浮想联翩着,一辆马车从不远处驶来,卫清歌手拿长剑从山顶飞身而下,方向直指马车。

一路疾驰的壮马似是被突如其来的人惊吓到,在夜空中长鸣一声。驾车的人看着从天上飞下来的刺客,高声喊了声:“爷,有刺客!”

驾车的男子还未来得及与刺客搏斗,只闻到了淡淡芳香气味便昏睡过去。

马车仍疾驰在大道上,卫清歌将迷香收回袖中,站在正前方看着马车疾驰而来。她向前方甩出四根银针,肥壮的大马凄厉的鸣了一声,朝地上跪了下去。

马车被迫停下,卫清歌执着剑缓缓走向马车。

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卫清歌看向来人身穿紫色长袍,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只这样一个眼神,却叫她每向前走一步,都觉得艰难无比。卫天要自己杀的人居然是当朝太子冉基……自六岁那年坠崖被冉基救起后,她总是费尽心思的去收集关于他的消息,她自是知道冉基是何相貌,只过一眼就再难忘记!

冉基徐徐走下马车,微风扶过,乱了他的紫色长袍,他眯着眸子看着卫清歌。卫清歌手中的长剑渐渐放了下去,她不能杀她的救命恩人,纵然他不认识她,可是她却知道他是谁。

冉基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他自幼熟读兵书,他能看透对方的心思,可惜却不善武。他掀开帘子的那一刻就知道眼前这个黑衣人武功不凡,却在看见他相貌之后就再无杀气腾腾。这让他放心许多。他看着她已经放下手中的剑,慢慢向她走进。

“姑娘,若你只是缺钱财谋生,我身上的银两你都可以拿去。”冉基从腰间取下装着银两的锦囊,双手朝向她递过去。

那声音像清泉一样干净透彻,传进她的心扉。

卫清歌看着冉基那一双明亮的眸子,拿着剑的手竟是有些颤抖,他还是这样善良,她是要来杀他的啊。

冉基见她半天未曾动弹,意识到她并非是半路劫财,他眸色闪过几分复杂之色:“你是谁?”

卫清歌正欲开口告诉他她是谁,手被突然来袭的碎石击中,那碎石竟带着她的手中剑向冉基直扑过去。

冉基面色大变,他未曾料到黑衣人会对他瞬间下手。看着剑朝自己逼近,终是闭上了眼睛,这是天要亡他吗。

“公子小心!”一道音色甜美的声音传入他的耳畔,冉基缓缓睁开眼,见眼前女子着一声淡粉长锦衣,发间斜插一只金步摇,她转过头对他淡然一笑,看向黑衣人时复又满面肃杀之色。

那女子将冉基护在身后,肩上有淡淡的血迹,冉基眸色微微变了变,那是方才为他所挡的一剑所致。

那女子抽出腰间的长剑,脚腾地而起,直逼着卫清歌而去。

只在一瞬间卫清歌便全都明了,原来今晚下的这么大一盘棋都是为了卫青莲。

卫天根本没有打算让冉基今夜死去,说什么让她杀了冉基,不过是给卫青莲一个能够接近冉基的机会。

她看着卫青莲提着剑一步步朝她走来,知道她不会这样轻易放过自己。剑已被卫青莲仍在远处的草丛中,她没有兵器与卫青莲她打斗。卫青莲眸子里的得意之色没有逃过她的眼,她捏紧了暗藏在衣袖里编绳,她从来就不会将命随随便便就丢在这荒郊野岭。

突然,卫青莲临空而起,持剑朝卫清歌心口刺去。

卫清歌等的就是这个时候,抽出编绳狠狠朝卫青莲身上打去。

卫青莲从半空摔下来,发出痛苦的呻吟。

卫清歌看了一眼冉基,见他疾步走向卫青莲,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她知道,卫天这步棋走的十分漂亮。至少在这个时候,卫青莲已经得到了冉基的关心。

天空忽然响起炮竹声,这是冉基发出的求救信号。卫清歌明白,再过不久就会有侍卫从四面八方赶来。她看了眼冉基,又看了一眼嘴角带着笑容的卫青莲,心中是五味陈杂。卫青莲虽是输了又如何,此刻走进冉基心里的人却是她。

卫清歌心头莫名有些失落,脚尖轻点,腾空而起。眨眼间消失与夜色。

“姑娘,你还好吗?”卫清歌听见冉基关心地问着卫青莲。

“公子无事便好。”卫青莲虚弱的回着他。

卫清歌在黑夜中冷笑两声,卫青莲武功虽不如她,却也是从小就开始练的,身子骨怎会这般脆弱。不过都是在演戏,可为什么要让她参与进来,为什么会是冉基!为什么会是她的救命恩人……

“姑娘家住何处,待我的人来,送你回家可好?”

“我乃当朝宰相卫天之女……”

卫清歌再也听不下去,她已知道后面要发生什么,卫青莲会被冉基周全护送到卫府,卫天会留下冉基在府上小叙。

她思念了多年的男子,眼睁睁看着他步入别人的棋盘中,可她却无能为力,因为她也是一颗棋子。

很可笑,是不是?

她这颗棋子被卫家控制了十年,整整十年了,她连自己娘亲变成了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隔了十年之后再见救自己性命的男子,竟然第一面就要杀了他。

她慢吞吞地往前走,忽然感到累了,只想找个地方歇一歇。

夜晚的石头又冰又凉,她才坐上去,就感到身后有人向她走来。

她抬头看着天上的那轮月,带着股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想不到大哥如今也会背地里使阴招。”

她摸着右手被碎石刮破的伤口。血已凝固,可心里却疼得慌。卫邙在教她练剑时曾说过:做人要光明磊落,坐得端行得正。可今天卫邙却在暗处以碎石逼她对冉基下手。卫邙再也不是当年她认识的大哥了。

“若不是你优柔寡断,我又何必出此下策?”卫邙在她身边坐下,从衣袖里拿出一瓶药膏,正欲牵她的手给她上药,却被她不动声色的避开。卫邙也不强求,将药膏放在她身边道:“那伤口不浅,不及时上药会留下疤痕,不利于你进宫选秀。”

不提此事便也罢了,卫清歌侧目看他,嘴角虽挂着浅浅的笑容,却笑意未达眼底,她冷声问:“你既然知道我要入宫选秀,却还划破了我的手,要是爹知道会如何?”

“我就是按着爹的意思做事。”卫邙也看向她,见她手上鲜血不断流出,强行抓过她的手,拿着药瓶给她上药。

也不知怎的,卫清歌想起小时候跟师兄师弟们切磋剑艺,不小心就会被伤到,每回卫邙替她上药包扎时都会问她疼不疼。

那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很难见到娘,卫天只把她当作为卫家做事的棋子来培养,对她所有的付出、终有一日都会成双成倍的拿回去。可大哥卫邙却是不一样的,他对她好从来就不计较回报,除了娘她在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亲人,卫邙一点点的走进她的生活,是她愿意用生命去对他好的男子。但现在他变得让她深恶痛绝,让她心里疼得难受。

“有些伤口就是涂再好的药,也始终是好不了的。”卫清歌抽回手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道:“大哥,现在四下无人,并无人监视你我。我只问你这一次,替爹做的那些事,可都是你心甘情愿?”

卫邙未加思索道:“我是卫家长子,自然要为卫家做事。”

哈哈哈……

卫清歌忽然笑出了声。

他卫邙自她幼年时便告诉她:此生之愿唯有寻一处鸟语花香之地,陪着心爱之人共度此生。可他现在却说要为卫家做事。卫家深不可测,一旦踏进去,哪里还有回头的余地。

她有些不死心,盯着他看了良久,最后只余自嘲的笑。

他的眼神没有一丝躲闪,他没有欺骗自己。

她以为能看得懂他,却也只是以为罢了。有时候她连自己都看不懂,又遑论他人。

听着卫清歌的冷笑,卫邙神色微微变了。

彼时夜色正浓,月已爬上了夜空,映衬着卫清歌冷笑的面容,他那张深沉的眸子里藏了几分疼惜。

这些年来,他看着卫清歌一路成长,从昔日哭哭啼啼的少女变成能够独当一面的女子……这世上哪有什么东西能一沉不变呢?

他知很多事一旦开了头,就绝无可能回到过去,可是他从来不后悔,他身在卫家本就无可选择,他根本没有后悔的资格。

天色不早,他也要赶着回去交差。他正欲离开此地,却又被卫清歌拉住了手臂。他转身看她,竟是看见了她眼中的泪。

自她回了卫家,这已是他第二次看见她哭了。他眉头皱了皱,低声训斥:“莫不是忘了卫家家训,现在连卫家的门都未出,便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日后到了宫中,里面藏着心思的女子多了去,你怎么办?”

卫家家训,卫清歌怎会忘记,纵是舍身赴死也绝不能为人动了情。

她不能让人找到她的七寸。

她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喃喃开口:“这便是我为你流最后一次泪,从今往后,你我之间除却你交代我做事,便再无任何关联。”

说完此话,卫清歌从手腕取下以红线穿成的铃铛手链,扔在卫邙脚下,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响彻于山间。

卫邙有些失神,微微垂了眸子。

卫清歌纵身跃起,消失于无边无际的夜色里。

卫邙低着头看着铃铛良久,终是捡起手链,不消片刻也离开了香山。

卫邙生性多疑,在他留在此地时她不便动身看望宴之是否安然无恙,待卫邙一离开,她只身一人再度朝宴之受伤的地方走去。

因是先前看过一次乱葬岗里的尸体遍野,这一次再去时便没了害怕,然而她找寻了半天却不见宴之在何处。她心下疑惑,莫不是他服了药身子有了好转,先行离开了?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让她吓了一跳,险些让她叫出声来。

她转过身子去看他,见他眉眼温柔,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虽看上去还有些虚弱,却已是没有生命危险了。

既然人已无碍,那她也不用再逗留,卫清歌朝他微微点了点头,正欲施展轻功离开,却见他忽然弯下腰重重地咳嗽,她犹豫片刻又拿出方才给他的护心丸,然还没递到他手上,他却拉住她的手将她困在怀中。

念他重伤在身,卫清歌怕下手无轻重害了他性命,故而不敢挣扎,只稍微犹豫间感到他的手朝自己脸上面纱探去,她暗叫不好,宴之是想看清她的样子。

她手肘撞向他腹部,想让他吃痛放开自己。不料他灵敏躲开,她微微后退想要离开,面纱却被他轻而易举的揭下。

宴之拿着卫清歌的面纱,看着她的容颜竟有些不知所措。他身为世子,宴国美人见之无数,却从未见过眼前这般赏心悦目的女子。他不自主道:“眉如远黛,肤若凝脂,姑娘,你真美。”

相貌已被他看了去,再遮遮掩掩也来不及了。她索性大大方方的让他看着,笑道:“襄王若是看完了,总该让小女子离开了。”

宴之眼里盛满了笑意,这女子真是特别,不仅只身一人来这乱葬岗,还有胆识的救了他的命,在邻国知道他封号的没有几个,她必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他温柔道:“姑娘救了本王性命,乃大功一件。可否留下姓名,待本王身子好些后,必定登门道谢。”

宴之这般诚恳,微卫清歌微思了片刻,轻声道:“襄王若真想谢我救命之恩,就取消你我两国之间的边境之战吧,须知安居乐业才能国泰民安。我代南樑国的百姓先行谢过了。”

卫清歌说罢此话,趁着宴之有些出神,便施轻功离开了香山。

宴之还沉浸在卫清歌所言所语中,南樑国与宴国交战已有些年份,想要平战又岂是他一人能说了算。但此女子口中一句安居乐业才能国泰民安,让他思考良久。若是为了百姓,他倒可以回去一试。

待宴之再回过神来时,山中已无此女子身影,他微微有些懊恼。

不过不要紧,他知道此女子是何相貌,待回去命画师画出这女子,他还不信找不到这女子!

卫清歌再回到卫府,大门处已有数十位侍卫值守,都是些她未曾见过的生面孔。不一会儿从里面走出来身穿朝服的男子,那男子眉目严肃,声音洪亮道:“今夜太子在卫府留宿,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方才太子遇刺受惊,当下再受不得半点惊吓。天上就是只鸟飞到府里,你们都要给我把它射下来,听到了没有?”

那些守卫紧握长剑,齐着声道:“是!”

雄壮的男声飘荡在卫府上空,想必是让刺客知难而退。卫清歌低着头看了看身上的夜行衣,这时卫府四处已被人严密看守,她想进去怕是难上加难。

她正思考着如何进去,就见卫邙从府中出来了。

卫邙在那穿着朝服的男子耳边低语了几句,那男子转过身进了卫府。

卫清歌不确定卫邙是不是知道她回来了,但看着他朝隐蔽的树林里看了几眼,她觉得可以试着告诉他、她就在卫府附近。

她轻轻捏住嗓子模仿着百灵鸟叫了三声,在卫清歌数到十的时候,卫邙便向顺林子的方向朝她走来。

还没等到卫邙走过来,卫清歌突然倒在地上,她看着月亮升到夜空,紧紧抱住浑身疼痛的身子,来回在地上打滚。

今日卫天给她上的药现在开始发作了。

她捡了一根地上的枯枝咬在口中,以防疼痛难忍咬破唇,明日又被卫天逼着用其形各异的药膏。

纵使的她呻吟声再小,可依旧能被长年习武的卫邙听见。

顺着声音,卫邙找到了卫清歌,见她蜷缩在地,不假思索的抱起她。

“不要……会被人发现。”卫清歌方一开口,口中枯枝掉了下去,她话说完闭着口时发现疼痛又朝她袭来,此刻她已是没有力气再去捡另一根枯枝,下意识的想要咬唇,卫邙将衣袖拉到手肘处,将自己手腕塞进她口中,让她去咬。

此时卫清歌已是疼痛难忍,不管口中是何东西,只狠狠地咬下去。

只顷刻间卫邙的手腕已是鲜血淋漓,卫邙好像浑然未决,抱着她朝树林深处走去。

树林正东面一直朝前走,有一处卫家的湖,此时正值初春,到了夜晚的湖水仍是有些凉意。卫邙抱着卫清歌一直走到湖水深处,卫清歌站在湖中紧紧皱着眉头,小声嘀咕着身子好疼。

卫邙看着卫清歌秀美紧蹙,眸子的神色十分复杂。他将她抱在怀中,困住她不要乱动。

此时的卫清歌就像个不听话的孩子,哪里疼就要抓哪里,她只觉得脸疼极了,伸手就要去抓自己的脸。卫邙又将她的手按住,然才按住这只,那只又到处乱抓,卫邙终于怒了,他低声呵斥一声:“你要是再乱动,我就不管你了。”

这一声呵斥让卫清歌一下变得安静了,她看着卫邙,委屈的撇着嘴,带着一丝哭腔道:“大哥,我真的好疼。”

卫邙神情微愣,自她回了卫府后,她再也没有这种口气喊自己一声大哥了。可他很快又恢复了神色,当年他也受过这药,最初发作时会让人忘记自己的处境,以为自己还活在从前罢了。

怀里的卫清歌,只是以为还在小时候。

他们回不去的小时候……

他神色闪过一抹悲伤,轻抚她的青丝道:“只有疼才能让你记住,只有变得强大起来,才能以后不再疼。”

卫清歌扑在卫邙怀中,蹭着他的胸膛道:“大哥怎么这么凶啊,你不关心清歌了吗?”

卫邙将她推离怀抱,她立刻眼泪汪汪的瞧着他,他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她要撒娇了。

果然,她吸了吸鼻子,泪肆无忌惮的流下,哭哭啼啼抱怨:“清歌就只有大哥一个人,大哥还不让清歌抱,大哥是坏人。”

卫邙轻叹一声,待清歌恢复了神智,今夜之事便再记不得,清歌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日子以后屈指可数,今夜便叫她放肆一回罢。

他将清歌又抱进怀中,清歌寻了怀抱很快止了哭泣,只是脸上仍然觉得会疼,伸手去抓时候卫邙按住也不再发脾气,只乖乖地忍着。

卫邙下颚轻抵卫清歌的额头,看着月色清明的夜色,林间偶有夜莺啼鸣,活水潺潺流动,倘若不是与清歌现在的处境,他倒是有几分心思赏夜。

他记得当年在山上习武,清歌经常喜欢三更半夜偷跑出来听蝉鸣鸟叫。那时候他曾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她说听着那些声音让她觉得是自由的。

呵!他很早便明白清歌日后要走的路,清歌亦是如此。

他知道,将她从山上带回卫府,她心中一直存有恨意。因为这让她再也享受不到哪怕是片刻的自由。

可他只能任她恨下去,其实他跟她一样,都无法自己做主。曾经山上的时光对她来说弥足珍贵,对他又何尝不是呢。

“大哥,我想睡了。”卫清歌揉了揉睡意朦胧的眸子。

“不许睡,大哥都没有睡,你怎能先睡。”药发作的时候先是疼痛难忍,接着就是想要睡觉。可是不能睡,倘若睡过去了便很难再醒过来。

卫邙拍了拍她的面颊:“山林里有豺狼,你要是睡着了,它们就会把你叼走。”

幼时学武的她,有次趁夜独自跑到山间抓萤火虫,结果被豺狼吓坏了,哭得死去活来。幸好他发现的早,及时将她找到,从那以后她就怕听别人提起豺狼。

卫清歌努力睁开眼睛,趴在他怀里,小声道:“那我不睡,大哥帮我将豺狼打跑。”

卫邙嘴角微微扬了扬,眼神带着少有的温柔,轻声道:“大哥对你这么好,你喜欢大哥吗?”

卫清歌使劲儿点着头:“全天下只有大哥最好。”

那只抚摸她青丝的手微微顿了顿,却再没有勇气去放在她的发间。原来在她心里,他是全天下最好的人,可这些都是曾经了。

待她一醒来,就会对自己横眉冷对。

谁叫他的卫家的人,谁叫他身上背负着卫家的兴衰使命。

天色渐亮,卫清歌的眸子愈发清澈,卫邙知道药已不再发作,将她放在湖的浅滩处,在岸边等着她彻底清醒。

卫清歌揉了揉昏沉的头,看着自己坐在湖水中,一下子站起来。身上的衣衫早就湿透,她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看见卫邙站在岸边背对着自己,是他将自己抱进来的?

“有劳大哥了。”卫清歌清冷谢道。

“要谢就谢爹好了,我只是奉命行事。”卫邙想也未想的答道:“是爹神机妙算,料到你会在树林处。所以让我出来看看,爹对你比对我们这些亲生子女都要好,你该知足。”

卫清歌走出湖中,朝他福了福身子,不再多言,朝树林西面走去。

卫邙皱了皱眉,开口问道:“你去哪里?”

“衣裳都是湿的,总不能这样穿着回去,太子在府上,不能让他起疑心。”卫清歌不急不缓:“你的也湿了,难道不要换吗?”

卫邙点了点头,正欲跟她一起走,却听见她疏离道:“我与大哥不是一路人,大哥请走那边!”

卫邙隐忍着一丝怒气,看着她良久,佛了衣袖朝南面走去。

他才走出几步远,卫清歌在身后问他:“昨夜我可跟你说了什么?为何在我身子疼之后的事,我都想不起来了。”

卫邙自是不会将昨夜的话告诉她,这是她心中的秘密,她既然要一直藏着,他便装作一无所知。他故作冷笑了,看向她沉声道:“你说我是你的好大哥,说你一辈子都无法离开我。”

卫清歌眯着眼看着卫邙,轻笑两声:“我不信,你根本不值得。因为我知道你没有心,满眼只有荣华富贵,权势荣耀。”

字字如针,刺进卫邙心口,他找不到话可以反驳。

他能回卫府,一方面是受了爹的命令,另一方面却如卫清歌所言。他跟爹一样,也欲有滔天的权势,无上的荣耀。

他听见卫清歌轻轻的叹息,只觉迈出去的步子有些沉重……

卫邙离开后,卫清歌才动身前往集市,先买了干净的衣衫换上,又等发丝干透,这才往卫府走去。

府上,上雪等了卫清歌整整一夜,一直没有等到她,又听说太子遇刺,饶是再大胆也未免吓破了胆,只暗自祈祷卫清歌不是刺杀太子的人。她心神不宁,在屋子里来回徘徊,这时门声响动,她立刻起身前去一看。

见上雪满脸焦急,卫清歌对她微微笑了笑,由着她将自己扶着回了屋子。

卫清歌方在塌子上入座,上雪似是防着什么人偷听,立刻将屋门关的严严实实。上雪疾步走到她跟前,小声问起昨夜刺杀为何人她知上雪有些心思,若是有所隐瞒,到时被察觉会让两人关系出现裂痕,是以对救下宴之有所隐瞒之外,其余皆事无巨细道出。

上雪面色变了又变,只问卫天意欲何为。

卫清歌又将自己猜测对上雪一一道出。

上雪一时之间难以明白这么多事,却也知晓其中一二,看着卫清歌颇为愉悦:“如此一来,小姐入宫选秀岂不是少了一个敌人,只要青莲小姐跟你争的不是同一个皇子,其他人我们根本不用放在眼里。”

话虽如此,卫清歌却始终认为事情没有那样简单,如果卫天要自己夺得冉照欢心,要卫青莲夺得冉基倾心,那她们本就不是敌人,卫青莲又何须大费周章与自己作对。要知道卫天绝不允许府上争斗,所以昨日才会对碧溪施以鞭刑,借以警告卫青莲。

卫清歌有些口渴,端起茶正要喝,院内忽有敲门声传来,上雪看向卫清歌,不知此时该不该去开门。卫清颔首,上雪才去开门。

卫清歌朝窗子外看了看,见来人是卫青莲,身旁还站着她未曾见过的男子。

那男子身穿月白锦绣长袍,眉目如画,看向她的眸子里带着探寻之意。

卫清歌还未开口,只听在他身旁的卫青莲小声道:“二殿下,此人便是我那涉世未深的妹妹卫清歌。”

原来是二殿下冉照,卫清歌温柔一笑:“清歌不知殿下到来,失礼之处还请殿下……”

“昨夜你去了哪儿?”卫清歌还未说完,冉照却不欲再听下去,冷声问她。

卫清歌并不回他,只是看向卫青莲。

卫青莲垂着头,含羞道:“二殿下问你什么,你回便是,怎还看着我,我怎知你去了何处。”

卫清歌笑道:“我以为姐姐是知道的。”

又眉眼温柔道:“二殿下一来这清心苑,便如审问犯人一般,敢问这是为何?”

冉照眉头微微皱了皱,未曾料到眼前女子这般伶牙俐嘴。他向后退了退,似是靠近卫清歌都极为不适。

见之,卫清歌嘴角微微扬了扬,在冉照身边低语:“清歌才回府未有多久,淡薄人情世故,二殿下别往心上去。”

上雪在一旁急了,二殿下与卫清歌初次见面便这样不待见她,待日后那还了得,若是完不成老爷交代的任务,卫清歌便在府上永远不能出人头地,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结局。

上雪思了片刻,缓缓走到卫清歌跟前,伸手搀住了她。朝她眨了眨眼睛。

卫清歌不知何故,静静看着上雪。

上雪将卫清歌扶在石桌边坐下,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自言自语道:“城东那张大夫是如何给小姐看病的,怎现在还烧的这样厉害。”

方才卫清歌并无一丝病者之姿,此刻忽然被上雪说成烧热,她定是不能装虚弱,她道:“休胡言乱语,我哪里烧着。”

卫青莲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却很快的掩饰了下去,故作不知走到卫清歌面前,手背贴在卫清歌额上轻轻一探,额上滚烫,果真是烧热。只是昨夜还能持剑与她争斗,此刻却说变就变……

卫青莲很快反应过来,别有意味看向上雪。上雪善毒,只怕方才手放在卫清歌额上,不是探病,而是用毒。

上雪并不惧怕卫青莲的目光,她故作委屈道:“是奴婢的错,昨夜二小姐身子忽然发热,说什么都不愿找府上的大夫看,奴婢这才斗胆介绍城东的张大夫,谁料想今儿烧的如此厉害了。”

城东的张大夫与上雪很是亲密,若要找他前来问证,只怕也会顺着上雪的意思,卫青莲明知道卫清歌的病是假的,却又不能当面拆穿。好在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机会与卫清歌斗智斗勇。她故作体贴道:“妹妹病的这样重,怎还在院子里走动,快回去歇着吧。”

卫清歌坐在石凳上未有所动,神色平静看向冉照。

冉照自是能察觉到她的目光,只是方才他一进来便是质问,此时又知晓她彻夜未归是为看病,不觉对她心生歉意,见她审视自己,遂开口道:“昨夜大哥途径香山遭人行刺,幸有青莲拔刀相助,而姑娘昨夜未归,所以……”

冉照贵为皇子,能放下身段向她道歉,令卫清歌心中赞赏,他道歉的话还未说完,卫清就笑着开口:“清歌未曾埋怨二殿下,只是方才头昏脑涨,说话有失分寸,只盼二殿下不要计较才好。”

说罢此话,她欲起身向他行礼致歉,冉照见状,疾步走上前轻轻按住了她的膀,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带着几丝暖意:“既是生了病,好好休养便是。我就不在此叨扰了。”

说完此话,冉照便扶了衣袖欲要离去,却听卫清歌捂住帕子轻轻咳了一咳,冉照脚步微微一顿,转过身又开口问:“你咳了多久了。”

卫清歌抬眸看他,似是不解他何出此言,却依旧回道:“有些年头了,平日里倒是没什么,就是三月天偶有咳嗽,烦得很。”

卫清歌说这番话时像个小孩子,冉照倒是对她这模样并不排斥,开口笑道:“倒也不是什么不治之症,以白术、当归、茯苓、陈皮、麦冬、五味子为药引,多服几日,咳嗽便能有所好转。”

卫清歌像是得了天大恩宠,方才苍白的脸上红润了不少,她对着冉照笑道:“听说二殿下文韬武略,竟不知还是个大夫,清歌有眼不识泰山!”

一直被晾在一旁的卫青莲见二人相聊甚欢,眸子里闪着不明情绪,心里暗道她将冉照寻来清心苑并非给这二人牵线搭桥的,只可惜方才一直插不上话,此刻听卫清歌将冉照比作大夫,急忙向冉照开口道:“还请二殿下赎罪,清歌口无遮拦,一时说错了话,这才将您比作大夫。”

冉照看向卫青莲,轻轻摇了摇头,笑道:“你我相识已久,何须用这繁文缛节。清歌不过才回府上,规矩不懂总也要有人教才可以。”他又看了眼如犯大错的清歌,似是宽慰她,又像是让卫青莲感到安心:“我倒觉得大夫这个称呼好得很。”

卫青莲紧紧握紧藏在衣袖下的手,她真是太小看卫清歌了,她知道能被爹选中的女子自是不好对付,可到底还是轻敌了。她朱唇轻启道:“二殿下心胸宽阔,倒是显得我这小女子狭隘了。”

冉照不语,只笑着看他,眸子的光比先前更是温柔三分。

上雪将一切都尽收眼底,紧抿着薄唇,不知在想着什么。

卫清歌莞尔一笑,自知冉照能来清心苑必是因为卫青莲,却故作毫无所知,在即将离开时喊住他们。

卫青莲面带疑惑看向卫清歌,见卫清歌转身回了屋子,不多时卫清歌拿着一只透亮的玉镯子出来了。在卫青莲纳闷之际,卫青莲已是将镯子带在她的手腕上。

卫清歌开心道:“瞧我还没烧的不省人事,方才还担心买的镯子姐姐戴上不好看,可现在我放心了,果然只有美人才配得这美玉。”

卫青莲微微有些发愣,她摸着腕上的镯子:“这可是你买给我的?”

卫清歌点点头,余光轻轻看了一眼冉照,见他向自己投来赞赏的目光,心底笑道:此刻冉照对卫青莲许会有些变化。卫青莲欲将刺客之名按到自己头上,可自己却送她人间美玉。

卫青莲面色有些难堪,脸上笑容僵硬不少:“妹妹有心了。”

卫清歌明亮的眸子看向她道:“你是我姐姐啊,有什么好的东西,总会立刻想着姐姐的。难道姐姐不是吗?”

“自然是的。”卫青莲很快回她,却底气略有不足。

冉照略有所思的看着卫青莲,忽而开口道:“既是清歌身子有恙,我就不多做打扰了。”说吧,他抬脚出了门去,只留卫青莲在院中。

卫青莲看着步履匆匆的冉照,复又对着卫青莲笑道:“妹妹好生歇着,等身子好些了姐姐再来看你。”

卫清歌也回她一笑,见她疾步朝冉照追去,嘴角扬了扬。

这时,一直直沉默不语的上雪忽而轻叹。

我卫清歌她回头看她,见她已是愁容满面,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上雪回过了神,坐在石凳上双手撑腮。看着她道:“小姐?”

卫清歌右手摊向她面前道:“东西拿来。”

“什么?”上雪不明所以。

“解药。”卫清歌在旁提醒。

上雪反应过来,继而开口笑道:“小姐可觉得现在还有烧热症状?”

卫清歌摇摇头,此刻确实没有方才那样难受了。

上雪道:“小姐放心便是,无需解药,时辰一过那药便失了效用。情急之下我没有告知小姐便用了药,还望小姐见谅。”

卫清歌神色温柔道:“冉照观察入微,你若不用药,未必能逃得过他的眼,我当谢你才是,又何罪之有。”

见卫清歌如是说,上雪只觉她将来会是个了不起的女子,故而喜上眉梢:“小姐若真有此想法便好,也不枉我当着大小姐的面施手助你。”

卫清歌有几分感动,她拉住上雪的手道:“你若不负我,我便与你姐妹相称,倘若将来我能活的安稳,便也有你一份安稳。”

上雪曾在卫天身边做事,卫天只当她是杀手,何曾当过亲人。如今卫清歌这番话叫她听进了心里,她狠狠点点头,也紧紧握住卫清歌的手。

初春时分,桃花艳艳,黄鹂叽叽喳喳欢呼雀跃。卫清歌看着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心情不觉间好了几分。却听上雪疑问开口:“小姐,这几天我在你身边,并未见你咳嗽,怎今天却故作咳嗽?”

卫清歌轻轻笑道:“这二殿下虽身在朝中,心思却多半放在医术上。要想引得他的注意,装病是最快的法子。”

上雪回忆了方才情形,二殿下确实是在卫清歌咳嗽之后才多看了她几眼。倘若不是卫清歌拿了镯子出来,怕是还要在院子里停留的更久。她微微摇了摇头,有些惋惜:“小姐不该操之过急,你送给卫青莲镯子,怕在二殿下认为你们在勾心斗角。”

难得有人能在她身边提点一二,卫清歌心中暖了不少,开口解释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倘若我一开始在二殿下面前是十全十美,那日后与他相处便要处处谨慎小心,以防让他不满,我又怎能争得宠爱?”

上雪冰雪聪明,只略微提醒便内心明了,不由对卫清歌又刮目相看,忽又想起什么,复又问道:“二殿下长与宫中,必是对女子滥用心计已是厌恶至极,只怕很难俘获他的真心。”

面对上雪的忧心忡忡,卫清歌倒是毫无担心,只是不想让上雪过多忧虑,她又开口道:“既是长与宫中,必是由嫔妃宫人带大,听闻二殿下最喜去长华宫探望窦妃,可知为何?”

上雪对冉照的了解只停留在个人喜好,对这些事从未探究过,故而一脸懵懂的看向卫清歌。

卫清歌娓娓道来:“窦妃年老色衰,却无一子,只将二殿下当作亲子抚养。此举遭二殿下生母丽妃厌恶,屡屡在皇上面前表有不满,皇上却对窦妃此举一直未有言语,这是为何?”

卫清歌看向上雪,见她秀美紧蹙,就知道她对其中来由并不知晓,轻轻笑道:“窦妃年岁已长,却仍能享受丰厚月俸,与对冉照的苦心培养脱不开干系。若说窦妃心思单纯去抚养冉照是不足为信,宫中有太子冉基,三殿下冉启,四殿下冉有,五公主冉静,六公主冉昌乐,何以偏偏是二殿下冉照?”

“丽妃最得皇上恩宠,是以二殿下地位也高出其他皇子许多。而二殿下淡泊名利,从不参与朝政之事,就不会有政客敌对。窦妃抚养二殿下,一来表明她没有参政议政的野心,二来背靠大树好乘凉……”上雪慢慢分析,忽然眼睛一亮兴奋,“二殿下必是知道窦妃选了自己的缘由,如今却仍敬重窦妃,是因为窦妃在利用他的时候付出的情意是真,他明白窦妃的不得已!”

卫清歌见上雪已是明了,笑道:“所以日后我要他明白,我当初做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身临绝境才能绝地逢生。”

她要冉照一点点将卫青莲看个通透,她还要借着卫青莲对她的所作所为,要冉照一步步走进她。

为了得到自由,她必须要得到冉照的心。

经过卫清歌这一番劝慰,上雪只觉豁然开朗,暗道跟着眼前的主子,必不会让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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