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你很有眼光。”一个女子平和的声音,很低,很轻,却盖过了店里的嘈杂。
我抬起头却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
我第一眼看见她时,并不知道她就是安娜丝塔丽夫人,她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从外表上看不出她的年纪,就像她身上那件浅蓝的长裙一样,仿佛很年轻,又仿佛阅尽了沧桑。但是除了娇美的面容外,她的一切都再平常不过。平常的就像随处可见的平常人。
但她的气质,那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气质。我每每在形容一个女子的美丽时词穷,也因为这种“愚蠢”,少了很多的麻烦。但是我当时,真的很想用我所知道的一切美好词汇来形容这个女子,可到最后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因为她那浅绿的瞳孔中散发着温柔的光,甚至盖过了这间店里的所有东西。
“安娜丝塔丽夫人,您好。”店员们和认识她的客人们一齐向她打招呼。刚才昂首挺胸的老爷和夫人们也纷纷在向她行李。
她只是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不要惊扰了大家。同时走到了我的身边。
啊,那是一种怎样的幽香啊。空谷幽兰似的芬芳。在充满了脂粉和香水味道的店堂里,洋溢着自然平淡的悠长。
“年轻人,你为什么觉得这两件东西并不是非常特别呢?能详细的告诉我吗?”她面带微笑问我。
“因为,我觉得虽然从手工的角度来看,它们精致的无可挑剔,而且也是用极其珍贵的宝石雕刻而成。但是真正称的上珍品的珠宝,并不一定要拥有夺人眼目的光华,往往淡泊的,更能让人觉得美丽。因为真实,亲切,所以美丽。”我毫不犹豫的说出了心中看法,尽管我那不恭顺礼貌的态度,让身边的老爹惶恐不已,毕竟,我眼前的可是这座城市里最尊贵的人,瑞文戴尔男爵的夫人。她的一个不高兴,就可以要了我的性命。
还好,夫人只是微笑着。眼神中闪烁着胜过世间一切宝石的光彩。
她示意我跟她进入内室。
我惊讶了,并非因为她对我的态度,而是惊讶于这间内室的简朴。与其说是一间卧室,倒不如说像一间工房,跟印象中父母工作的那间一模一样。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她问道。
“我,不说行吗?”我一向羞于向人说自己的名字。因为那个名字有些像是个女孩。
“没关系的,如果你不想说,我不勉强,不过我想给你看样东西。”她叹了口气,掏出了一只小盒子,递到了我的手里。
我接过盒子,她示意我打开。
是一串项链,还有一只戒指。平淡无奇的外表,我捧在手里,却仿佛接触到了世间万物。
就像清风温柔的吐息,就像流水寂寞的嬉戏,又像阳光,又像月亮,还有寒冰,火焰,对,火焰。我闭上眼,昨晚梦中的火光再次浮现于脑海,迷乱,彷徨,充满了诱惑。
就像中了谁的魔法,手中的项链和戒指也开始变换形状,像是一条燃烧着的蛇。缠绕于我的心脏。
“太神奇了!”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回过神来。
“你感觉到了什么?” 安娜丝塔丽夫人问道。
我一五一十的把刚才的感受告诉了她。她似乎被什么触动了,眉头一皱,沉默了一会。
“我跟你说个故事吧。”她说道。
“好,请说吧。”我说。
“若干年前,在斯坦索姆有一对年轻人,男孩是一个著名的珠宝工匠,女孩是他的青梅竹马,两人一起长大,如果不出意外,将来也会在一起,成为一对人人羡慕的美满夫妻。”
“然后呢?”我问道。
“然后?世间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意外,男孩因为出众的才干,被同行妒忌,遭到陷害,被诬陷杀人,锒铛入狱后,很快可能就会被处决。女孩为了救他,想尽了一切办法。虽然中间的过程有些见不得人,但她最后找到了瑞文戴尔男爵,恳求他帮助自己的爱人。”
我没有打断她的意思。
“男爵在听了她的陈述之后,答应了她查找真相的要求,但却要求这个女孩委身下嫁于他,因为他已经被这个女孩的勇气和机智深深的打动了。其实男爵是个出众的人,无论风度,还是外表,都远远胜过自己的爱人,那个女孩的心里,却有自己的答案,不会因为外力而改变。”
“案件很快真相大白,可是男孩和女孩却永远不能在一起了,因为两人的身份已经相差太远,一个是男爵夫人,一个是卑微的珠宝工匠。尽管两人还如往昔般相爱。”
“他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我忍不住问道。
“年轻人,很多事,都是无奈的。就像两个人不是相爱就能在一起,有一天,你也会明白这是为什么。”
“那么后来呢?”我忍不住问道。
她不再言语,从我手中拿过两件东西,轻轻的将项链戴上了脖颈,在右手的中指上套上了戒指。
那一刻,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对珍品被称之为“双子星”,天上的星星就该闪烁于银河,地上的星星就该徜徉于心海。
或者说,那只是我的错觉?还是男爵夫人无聊时的玩笑?
一个没有谜底的谜语。
回家的路上,沃德老爹像不认得我似的,问了我很多很多。我是怎样回答的,我早已经不记得。但当我问起他一件事的时候,他却含糊的不愿回答我。
“老爹,你知道我父母是怎样死的吗?”
“怎样死的?不是在几年前工房意外的火灾里遇难的吗?怎么了,傻孩子。突然问老爹这些,当时你虽然还小,但应该还记得吧。”
“那么之前呢,他们是何时来到村上的。”我问道。
“我说你这小子,脑子不对头了,他们当然是跟你一样,从出生就在村子里,也从来没出过村子。”老爹的语气虽然很坚定,但是眼神却闪烁不已,显然对我隐瞒了什么。
我没有多问,也不想再问。
或许,当时我应该问的。
但那之后,我没有再问过。
回到村子之后没多久,我们平静的生活被卷入了无法逆转的历史洪流中,战争,血与火,生与死,还有那些非生非死的亡灵,这一切就仿佛一场真正的天灾,将一切都毁灭了。我们这个偏远的小村庄也不例外。在这样的日子里,我扛起了生活的担子,因为老爹比我们这些活人幸运的多,他在那一切发生前就去世了。酒桶叔也因为饮酒过度,完全失去了工作的能力。莉娜和我始终没有结婚,我们要先考虑如何生活。
我们是如此不幸,但又如此幸运,毕竟我们还活着,在一切都缓和了之后,三年后,酒桶叔也去世了。糊涂的死在了梦里。而我则跟莉娜踏上了旅途。带着我做出来的那些小物件,行走于尚且和平的一些地方。
直到我们最后在闪金镇安家,期间,我没有跟任何人问过斯坦索姆的命运,我也不需打听,那里的悲惨,早已被人诉说了一次又一次。关于我和男爵夫人的那次邂逅,我也从未跟人说起,甚至莉娜也不知道。但她总是问我:“亲爱的夏洛拉,为什么你老是要打造两个平平无奇的戒指和项链。既不不送给我,也不拿出去卖。”
每当如此,我总是笑着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是啊,有些事,或许还是不要说的太清楚比较好。
就像有些事,有些人,既然已经随着时间流逝而被人忘却,就让它们逝去的好。
只不过,每当我去拍卖行里收购材料时,总能看见叫做夏洛特的常青藤的项链,又或是名为萝拉之夜的戒指。何其多的双子星啊。不乏有衣着华丽的法师,气度阴沉的术士,高贵雍容的牧师,偶尔还有些与众不同的有钱德鲁伊,在拍卖行老板的怂恿下,从鼓鼓囊囊的钱袋中拿出大把的金币,去购买这传说中已在斯坦索姆的陨落中失去踪影的传奇。